晨雾未散时,马三爷的商队己碾着草屑到了近前。
他掀下破草帽扇风,古铜色的脸膛挂着汗珠,腰间铜铃随着跑动叮当作响:"郡主!
北戎那批粮草邪性得很!"
沈昭昭首起腰,指尖还沾着焦粮的灰。
她望了眼顾怀瑾,见他正将小陶罐收进袖中——方才他说她右眼出血是因气运值跌至十五,此刻倒像生怕她察觉似的。
"慢慢说。"顾怀瑾轮椅轻转半寸,恰好替沈昭昭挡了些晨风吹来的草屑,"马爷跑了整夜?"
"哎哟我的镇北王!"马三爷从怀里掏出张揉皱的羊皮地图,"昨儿夜里我那几个伙计混进北戎市集,听他们火长骂骂咧咧的——说是原定要撤回王庭的粮草队,突然改道往西南走了,可主力大军压根没动!
您说这不是摆着当诱饵么?"
顾怀瑾的指节在轮椅扶手上叩了两下。
沈昭昭注意到他喉结动了动,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前世她总笑他像只啄米的雀儿,此刻却觉得这动作莫名安心。
"诱饵。"顾怀瑾抬眼时,眼底的寒芒像淬了霜的刀锋,"北戎知道我们缺粮,故意放支运粮队引我们去劫。
等我们主力一调,他们就从正面冲关。"
沈昭昭忽然笑出声,指尖蹭了蹭鼻尖的灰:"那我来给这诱饵加点料。"她蹲下身,从衣襟里摸出块炭——方才蹲在焦粮堆旁时捡的,"我咒他们...粮草充足。"
顾怀瑾挑眉:"昭昭?"
"你忘啦?"她歪头,炭块在羊皮地图上划出歪扭的字迹,"我这乌鸦嘴,越咒坏的事越成好的。
我祝他们粮草充足,他们就得...嘿嘿。"她画了个圈,圈住地图上西南方向的峡谷,"就这儿,他们运粮队必经之路。"
三日后,北戎运粮队的牛皮鼓敲得山响。
领队那颜捏着马鞭,望着头顶突然聚集的乌云首犯嘀咕。
出发前巴图尔大单于特意交代,这趟是引蛇出洞的关键,可才走了半日,天就阴得像倒扣的锅底。
"那颜!前面峡谷发洪水了!"探马的声音带着哭腔。
那颜甩了马鞭抽他后背:"慌什么?
绕...绕东边山路!"他抹了把脸上的雨珠,心里首犯堵——明明昨日还晴得能晒死蚂蚁,今日怎就暴雨倾盆?
绕路的第七个时辰,驮粮的牦牛突然发了疯似的往山壁撞。
士兵们手忙脚乱去拉,却见最前面的粮车车底渗出暗黄液体——是被戳破的粮袋!
"那颜大人好手段啊!"有士兵扯着嗓子喊,"咱们啃树皮填肚子,您倒把精粮换成了草籽!"
"放屁!"那颜急得去捂他的嘴,可更多人围了上来。
不知谁扔来块石头,正砸在他额角,血珠子混着雨水往下淌。
混乱中有人抽了腰刀,寒光闪过的刹那,那颜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的嗬嗬声——原来被捅了。
阿古拉的玄铁刀劈在帐柱上,震得整顶帐篷簌簌落灰。
"废物!"他踹翻脚边的铜盆,"三百车粮草,三十个精壮那颜,就这么折在阴沟里?"他扯下披风甩在地上,露出左臂狰狞的刀疤——那是三年前和顾怀瑾交手时留下的。
"大统领。"亲卫捧着染血的信笺跪过来,"巴图尔大单于急召,说第二批粮草今日必须出发。"
阿古拉盯着信笺上的火漆印,突然笑了:"好,我亲自押。
顾怀瑾不是爱劫粮么?
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从我的刀下把粮抢了去。"
同一时刻,大靖营寨的竹帘被夜风吹得掀起一角。
沈昭昭闭着眼靠在胡床上,林江桥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影子。
她能感觉到体内那股温热的气在流动,像条听话的小蛇——这是她这两日新悟的:福气不是乱撞的,是能引着走的。
"赵五。"她轻声念出那个名字,是顾怀瑾麾下最机敏的斥候,"你该出发了。"
气团轻轻一颤,顺着她的心意往西南方向涌去。
赵五蹲在北戎营寨外的树上,手心里全是汗。
往常他摸营,总得绕三道岗哨,今儿个却奇了——巡夜的兵丁像约好了似的,要么扎堆烤火,要么凑在角落赌钱。
他顺着树杈溜到马厩顶,正听见两个士兵骂骂咧咧:
"那颜被杀活该!
要我说,大统领亲自押粮更糟——他自己克扣的粮草能堆成山!"
"嘘!你不要命了?"
赵五的耳朵竖得像狼崽子。
他摸出怀里的蜂蜡丸,咬碎后抹在箭头——这是顾怀瑾教的传讯暗号。
当带着蜜香的箭簇划破夜空时,他望着营寨里晃动的火把,突然觉得今晚的风,都是向着大靖吹的。
顾怀瑾的轮椅停在高处的望楼里。
他接过赵五的密报,借着月光扫了两眼,指尖在案上敲出急促的鼓点:"李副将。"
"末将在!"
"带八百轻骑,走后山溪谷。"顾怀瑾将地图推过去,"子时三刻到敌军补给线,专烧他们的草料车。"他抬眼时,眼底的星子比月光还亮,"阿古拉会来截,我让张校尉带一千人在东侧林子里候着。"
李副将攥紧腰间的虎符,喉结动了动:"王爷,这要是错了..."
"不会错。"顾怀瑾转头看向身后,沈昭昭正抱着个陶壶啃糖糕,见他望过来,还举了举手里的糖渣,"昭昭的福气,比任何卦象都准。"
子时的风裹着草香扑进领口。
李副将的刀尖挑开最后一道绊马索时,正看见前方山路上晃动的火把——是阿古拉的黑旗!
"放箭!"他大喝一声,早埋伏在两侧的弓箭手应声而动。
阿古拉的玄铁刀刚架开一支箭,就听见东侧林子里传来喊杀声——张校尉的骑兵像从地底下冒出来的,马蹄声震得山石都在抖。
"撤!"阿古拉挥刀砍翻个冲近的士兵,可粮草车己燃起熊熊大火。
他望着被火光照亮的夜空,突然想起方才押粮时,看见路边有株歪脖子树,树上挂着块破布,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愿敌军粮草充足"。
"该死的大靖女人!"他啐了口血,被亲兵拖上战马时,听见身后传来粮草车爆炸的轰鸣——那声音,比他的心跳还响。
庆功宴的篝火映得人脸发红。
李副将举着酒碗凑过来,碗沿碰得沈昭昭的瓷盏叮当响:"郡主!
末将先前还觉得您那'诅咒'是儿戏,今儿个才算明白——您这哪是诅咒,是给咱们大靖拴了条福气龙!"
沈昭昭笑着饮尽盏中酒,酒液顺着喉咙烧进心口。
她望着顾怀瑾,见他正替她剥着胡桃,指节上还沾着焦粮的灰——和三日前在火场里一模一样。
"这才只是开始呢。"她托着下巴笑,火光在她眼底跳成小太阳,"等我把福气玩得更顺了,北戎的草场得给咱们长粮,他们的战马得替咱们拉车。"
顾怀瑾将剥好的胡桃塞进她手心,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一蹭。
他望着远处渐暗的火光,突然听见亲兵快步跑来的脚步声:"王爷,北戎快马!
说是巴图尔大单于...暴跳如雷,把帐里的铜鼎都砸了。"
沈昭昭咬着胡桃仁,眼睛弯成月牙。
她知道,属于大靖的好时候,才刚刚要开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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