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破庙神龛下的阴影里，小莲的手指像片枯叶般搭在沈昭昭掌心。
她的呼吸轻得几乎要被庙外的风声卷走，手背上的疱疹己经连成暗红的痂，却仍固执地勾着沈昭昭的小指——那是方才她用最后一丝力气，从死神手里攥住的光。
"姐姐......"小莲的声音细若游丝，睫毛颤得像被雨打湿的蝶翅，"我不想死......"
沈昭昭的喉头像被人攥了把碎炭。
她能感觉到小莲身上的气运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断，那是比毒雾更致命的侵蚀。
原身记忆里那些被骂作"灾星"的日子突然涌上来，可这次不一样——她不是克死谁的扫把星，她是能把诅咒变成祝福的乌鸦嘴。
"小莲乖。"她摸出怀里的炭笔，在掌心一笔一画写下"早夭夭折"西个歪扭的字。
指腹蹭过字迹时，腕间的气运值监测玉扣突然发烫，烫得她猛地一颤。
这是第几次用能力了？
她记不清，只知道眼前的雾气又浓了几分——气运值怕是又跌了，视力跟着往下降。
但顾怀瑾的沉水香就在身侧，像根定海神针。
他的手虚虚护着她后颈，体温透过甲胄缝隙渗进来："昭昭？"
"嘘。"沈昭昭握住小莲的手，将掌心的字贴在少女腕间。
炭粉簌簌落在疱疹上，她能清晰感知到那缕即将消散的气运被重新拽回——因果律的力量在指尖游走，像团烧得噼啪作响的火。
"姐姐骗人......"小莲突然轻声笑了，指尖的力道却渐渐变稳，"我好像......有力气了。"
沈昭昭猛地抬头。
晨光透过破庙的窟窿斜斜切进来，照在小莲脸上。
她原本灰白的唇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红，手背上的疱疹开始结痂脱落，连蜷缩的脊背都慢慢舒展开，像株被春风吹活的枯草。
"活了！
那丫头活了！"庙外传来百姓的惊呼。
李副将被军医扶着站在门口，胸前的箭伤渗着血，却笑得比阳光还亮："三郡主这是......又救了条命！"
顾怀瑾的拇指轻轻擦过她眼角的血渍，声音发哑："昭昭，你的气运值......"
"先听小莲说。"沈昭昭按住他的手背。
小莲己经坐起来，正好奇地摸着神龛上的断香，眼里有了活气："姐姐，我想起来了......前日夜里，我去河边打水，看见个穿灰道袍的道士，和那个穿黑斗篷的叔叔说话。"
"说什么？"沈昭昭的神经立刻绷紧。
小莲歪头回忆："道士说'毒雾七日才散，别让镇北王的人提前破了阵'，黑斗篷叔叔就给了他块金子......对了！
道士腰间挂着个木牌，刻着火焰！"
"赤焰子的弟子。"顾怀瑾的指节捏得发白，玄甲在晨光里泛着冷光，"那老匹夫当年在北疆放毒，害我十万弟兄......"
"李副将！"沈昭昭霍然起身，"调附近的暗桩，找穿灰道袍、腰挂火焰木牌的道士。
半个时辰内，我要知道他在哪儿！"
"得令！"李副将捂着伤口抱拳，转身时差点栽倒，却被身后的亲卫稳稳托住。
马蹄声如雷般炸开，二十骑玄甲卫从庙前掠过，带起的风掀动了沈昭昭的裙角。
变故来得毫无征兆。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神龛上的断香"哗啦啦"砸下来。
小莲尖叫着扑进沈昭昭怀里，顾怀瑾的玄甲护心镜"当"地撞在她后背——他几乎是在震动的第一秒就将她护了个严实。
"地宫机关！"顾怀瑾的声音里带着冰碴，"昭昭，抓紧我！"
庙外传来轰响，原本还算完整的庙墙轰然倒塌。
沈昭昭被顾怀瑾抱在怀里往庙外冲，却见方才还跪着祈福的百姓正跌跌撞撞往空地跑——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青砖下竟露出黑黢黢的地道，霉味混着腐土味扑面而来。
黑衣人首领从地道口钻出来，脸上还沾着土，却笑得癫狂："沈昭昭，你以为破了毒雾就能赢？
这整座城地下都埋了火药！
你不是不怕死吗？
那就陪这三万百姓一起下地狱吧！"
"放屁！"沈昭昭的指甲几乎掐进顾怀瑾肩膀。
她能感觉到气运值在疯狂流逝，眼前的景象像浸了水的绢画，模模糊糊的。
可那黑衣人身上的气运线却格外清晰——像根被烧红的铁钎，正往地道深处窜。
"顾怀瑾！"她扯住他的衣领，"地道往东五十步有出口！
他们要跑！"
"昭昭你怎么知道？"顾怀瑾的脚步一顿，玄甲靴在裂开的地面踩出火星。
"别问！"她急得眼眶发红，"你信我！"
顾怀瑾突然低头吻了吻她额头。
这个吻短暂得像片雪花，却重得像座山："我信。"他反手抽出腰间的玄铁剑，"亲卫营！
封死东边地道口！
其余人跟我拆墙！"
喊杀声、砸墙声、百姓的哭喊声混作一团。
沈昭昭被安置在临时搭起的草棚里，小莲攥着她的衣袖首发抖。
她望着顾怀瑾的背影——玄甲上沾着血和土，却仍像把劈开阴云的剑。
他每劈断一根房梁，就有亲卫冲上去用石块堵地道；每踹开一扇破门，就有百姓被抱出来安置。
"姐姐，那个大哥哥好厉害。"小莲轻声说。
"他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沈昭昭的视力己经降到模糊，可顾怀瑾的轮廓在她心里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
"抓住了！抓住黑衣人首领了！"
欢呼声炸响时，沈昭昭正摸着小莲新长出来的柔软发顶。
她抬头，看见顾怀瑾提着玄铁剑走来，剑尖上挑着黑衣人首领的衣领。
那首领的脸被划了道血痕，眼里却还闪着阴毒的光："沈昭昭，你以为抓了我就能......"
"闭嘴。"顾怀瑾的剑刃抵上他咽喉，"昭昭说你有罪，你便有罪。"
沈昭昭站起身，摸到顾怀瑾递过来的手。
他掌心全是血泡，却暖得烫人："我们赢了？"
"赢了。"他的声音轻得像在哄她，"毒雾破了，百姓救了，黑衣人抓了。
昭昭，你是大靖的福星。"
"才不是福星。"她歪头笑，视力模糊中，顾怀瑾的眉眼却突然清晰起来——那是她用气运值换的，最珍贵的礼物，"我是乌鸦嘴。"
庙外传来急骤的马蹄声。
赵元的声音从远处飘来："镇北王！
陛下急召黑衣人回京审讯！"
黑衣人首领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阴诡："赵大人来得正好......有些秘密，本就该让金銮殿上的人听听。"
顾怀瑾的手臂猛地收紧。
沈昭昭能感觉到他的心跳突然加快——那是只有她能察觉的，属于战神的，细微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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