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的马蹄声碾碎了庙外的残雪。
他翻身下马时，玄色官袍带起一阵冷风，首接卷到被压在地上的黑衣人首领脸上。
"镇北王。"赵元抱拳，目光扫过那道血痕未干的脖颈，"陛下连夜传旨，说这逆贼事关北戎细作案，需速速押回天牢。"
黑衣人首领突然笑了，染血的牙齿在月光下泛着青："赵大人来得巧——沈郡主的乌鸦嘴，顾王爷的续命术，还有那换命符上的血......"他拖长了尾音，"金銮殿上的老东西，可知道大靖的战神，靠什么吊着半口气？"
顾怀瑾的玄铁剑突然往下压了半寸，割破了首领喉管。
血珠顺着剑刃往下淌，滴在沈昭昭绣着并蒂莲的鞋尖。
她能感觉到身侧男人的肩背绷得像弓弦，连指节抵着她后腰的温度都在发烫。
"赵大人。"顾怀瑾的声音比往常低了三度，"本王亲自押解。"
赵元的喉结动了动，目光在顾怀瑾染血的玄甲和沈昭昭模糊的眼睫间转了转，最终抱拳："末将领命。"
押解队伍启程时，沈昭昭被顾怀瑾塞进了暖轿。
轿帘刚放下，就有温热的掌心覆上她手背——是他偷偷塞进来的蜜饯，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
"等回了城，给你买糖蒸酥酪。"他的声音隔着轿帘传来，混着马蹄声，"要最大的那碗。"
沈昭昭攥紧蜜饯，甜霜沾在指腹。
她张了张嘴想应，却突然听见外面传来闷哼。
那声音极轻，像被人掐住喉咙的困兽，可她就是听得真切——是顾怀瑾。
轿帘"刷"地被掀开。
月光下，顾怀瑾的玄甲上多了块深色印记，从左肩蔓延到腰腹。
他垂着的右手在滴血，血珠落在雪地上，绽开红梅般的花。
"顾怀瑾！"她踉跄着扑过去，指尖刚碰到他胸口，就摸到一手黏腻的湿。
"旧伤。"他扯了扯嘴角，玄甲下的肌肉却在不受控地颤抖，"无妨。"
赵元的声音从后面追来："镇北王！您这伤......"
"走。"顾怀瑾咬着牙翻身上马，缰绳在掌心勒出红痕。
可没走出三步，他突然栽下马背。
沈昭昭接住他时，闻到浓重的铁锈味——他吐的血，全染在她月白裙上。
"传稳婆！"赵元急得吼，"快找干净的屋子！"
草棚里的炭火噼啪作响。
沈昭昭跪在草席上，顾怀瑾的头枕在她腿上。
他的脸白得像纸，睫毛上还沾着血珠，往日里总含着笑意的眼睛闭得死紧。
"昭昭......"他突然呢喃，手指无意识地勾住她袖口，"别怕......"
她的视力己经降到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可此刻却清晰地看见他喉结滚动的样子。
那是他每次重伤时的习惯，明明疼得要死，还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小莲。"她摸到旁边发抖的小手，"去拿笔墨。"
符纸铺在案上时，墨迹还带着她指尖的温度。
沈昭昭咬着唇写下"顾怀瑾英年早逝"，每一笔都像刻在自己骨头上。
符纸点燃的瞬间，她听见自己气运值流逝的声音——像沙漏倒转，沙沙地漏进黑暗里。
"咳......"
顾怀瑾突然呛咳着睁眼。
他的瞳孔重新聚焦，看见沈昭昭苍白的脸，还有她膝头那团染血的符灰。
"昭昭？"他想抬手摸她的脸，却发现自己的力气回来了，"我......"
"你再敢吓我，"沈昭昭抓起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我就咒你......咒你活到一百岁，每天都要给我剥栗子，捶腿，还要听我唠叨。"
顾怀瑾笑了，作者“林江桥”推荐阅读《乌鸦嘴救国指南》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指腹擦过她眼角的泪："好。"
草棚外突然起了风。
门帘被吹开条缝，月光里站着个穿青布衫的老妇人。
她白发用红绳扎着，手里提着盏豆油灯，灯芯一跳一跳，把影子拉得老长。
"白婆婆？"沈昭昭认出来了——这是她在疫区救过的老人，当时她说自己是走方的大夫。
"小丫头记性好。"白婆婆走进来，油灯映得她脸上的皱纹像刀刻的，"你们二人的命盘，早就绞在一起了。"她指了指顾怀瑾，又指了指沈昭昭，"他的寿数，是你的福气续的；你的运道，是他的命火暖的。
从此福祸同契，生死共担。"
沈昭昭低头看交握的手。
顾怀瑾的掌心还带着温度，她突然笑了："那正好。
我不怕死，就怕他先走。"
顾怀瑾的拇指在她手背上，没说话，却把她的手攥得更紧了。
小莲是在这时挤进来的。
她抱着沈昭昭救她时披的旧斗篷，发顶还沾着草屑。
突然"扑通"一声，小姑娘跪在草席上，额头抵着地面："姐姐，我想叫你娘。"
沈昭昭的呼吸顿住了。
她想起初见小莲时，那孩子缩在破庙里，头发被毒雾烧得只剩毛茬，却还把最后半块饼塞给更饿的小娃娃。
"小莲......"她蹲下来，摸到小姑娘细瘦的脊背，"我比你大不了几岁......"
"你救了我三次。"小莲抬头，眼睛亮得像星子，"第一次把我从毒雾里抱出来，第二次用符纸给我退烧，第三次......"她吸了吸鼻子，"第三次你说'小莲的头发要长得比春天的草还密'，现在我头发真的长出来了。"
沈昭昭的喉咙突然发紧。
她想起原身被骂"灾星"时，躲在柴房里哭；想起穿书第一天，她站在刑场上，以为自己会像原身那样被流放。
可现在，有个小丫头跪在她面前，说要叫她娘。
"好。"她把小莲搂进怀里，眼泪砸在小姑娘发顶，"娘带你回家。"
顾怀瑾望着这对母女，喉结动了动。
他悄悄抹掉眼角的湿，伸手碰了碰沈昭昭的肩："昭昭，去城墙上看看？"
深夜的城墙风大。
沈昭昭靠在顾怀瑾肩头，听他说当年在这里练兵的事。
她的视力几乎全黑了，可他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清晰——像春溪破冰，像战鼓擂响，像她在黑暗里抓住的那束光。
"昭昭。"他突然转身，把她圈在自己和城墙之间，"我腿废了的时候，以为这辈子就那样了。
可现在......"他低头碰了碰她的鼻尖，"我想活着，想看着小莲长大，想看着你把大靖的乌鸦嘴骂成金口玉言。"
沈昭昭摸着他的脸，摸到他眉骨上的旧疤。
那是三年前北戎偷袭时留下的，他总说不疼。
"顾怀瑾。"她踮脚吻了吻他嘴角，"我诅咒你——"她故意拖长声音，"诅咒你活过一百岁，诅咒你每天都要哄我开心，诅咒你......"她笑了，"诅咒你再也甩不掉我。"
顾怀瑾笑出了声，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好，我认。"
更夫的梆子声从远处传来，敲了三更。
沈昭昭刚要说话，突然听见城墙下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那声音很轻，像猫踩过青瓦，可她就是觉得不对——太安静了，安静得像暴风雨前的沉默。
"谁？"顾怀瑾的手己经按上剑柄。
"是......林七娘。"一个女声从阴影里传来，带着哭腔，"沈郡主，我家夫人让我给您送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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