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梆子刚过,城墙下的阴影里就钻出个穿素色棉裙的妇人。
林七娘的声音带着哭腔,尾音发颤,像被风吹散的蛛丝:"沈郡主,我家夫人走前说,这信只能交给您。"
沈昭昭的指尖刚触到那卷泛黄的纸,就被上面的腥气激得一颤——是干涸的血,带着铁锈味,渗进纸纹里。
顾怀瑾的手覆上来,指腹擦过她手背的薄茧:"我念。"
他的声音突然发涩。
"怀瑾兄亲启:我吴烈绝无叛逃,是吴子昂以我妻女要挟。
三月初九你饮的那碗参汤,是他命人在参须里掺了鹤顶红......"
沈昭昭的呼吸骤然一滞。
她记得顾怀瑾总说当年中毒是"北戎细作混入伙房",却不知这把刀原是捅自背后。
指尖无意识抠住顾怀瑾的衣袖,摸到他臂骨上凸起的旧伤,那是中毒后抽搐时撞在桌角留下的。
"七娘。"顾怀瑾的声音像浸了冰,"你家夫人是吴烈的......"
"是妾室。"林七娘跪下来,膝盖磕在青石板上的闷响惊飞了檐角的麻雀,"将军被斩后,主母悬梁,夫人让我带着信躲去乡野。
前日我去城隍庙上香,见墙上贴着您的画像——"她抬头,脸上泪痕未干,"您活下来了,将军的冤,能申了。"
沈昭昭摸到顾怀瑾的喉结在动,像有团火在他胸腔里烧。
她把血书叠好收进袖中,指尖蹭过他掌心的老茧:"明日去石岭村。
吴烈最后一封信是从那里寄出的,村民该知道些什么。"
石岭村的晨雾裹着土腥气。
沈昭昭扶着顾怀瑾的胳膊往村口走,耳尖却先捕捉到细碎的低语——"又是来查旧案的"、"当年害了多少人"、"那瘸子怎么还活着"。
老铁头的拐杖敲在青石板上,"咚"的一声,像敲在人心口。
他佝偻着背挡在路中间,花白的胡子抖得厉害:"你们来干什么?
还想再毁一回边关?"
顾怀瑾停住脚。
沈昭昭能感觉到他手臂绷紧,却在触到她手背时又松开来。"老叔。"他声音放软,"当年吴烈救过我命,我想......"
"吴烈?"老铁头突然笑了,笑得眼眶发红,"那小子带着二十个兄弟守烽火台,粮车三天没到。
他去寻粮,回来就被说成叛逃——"他用拐杖戳了戳沈昭昭的鞋尖,"你们这些贵人动动嘴,他的头就挂在城门上,他娘跪在城门口哭了七天,最后一头撞在碑上!"
作者“林江桥”推荐阅读《乌鸦嘴救国指南》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沈昭昭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摸到顾怀瑾的手在发抖,像当年他发高热时那样。"老叔。"她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股子狠劲,"我诅咒吴烈的冤魂——"她故意拖长调子,"诅咒他今夜托梦给我,把当年的事说得明明白白。"
老铁头的拐杖"当啷"落地。
夜来得早。
沈昭昭摸着顾怀瑾给她系的平安绳,沿着后山的小路往上走。
她视力只剩两成,却比常人更敏锐——虫鸣突然哑了,草叶上的露水有股子腥甜,像血混着香灰。
"昭昭。"顾怀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压低的警惕,"我守着路口,你小心。"
她应了声,摸黑往前挪。
树根在脚边盘成网,突然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是块青石板,刻着歪歪扭扭的符文。
沈昭昭蹲下来,指尖拂过石缝里的暗褐色痕迹,凑到鼻尖闻,是血,还带着没散净的朱砂味。
"这是祭坛。"她轻声道,喉咙发紧,"有人在这里......"
"愿凶手'不得好死'。"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树丛里传来"噗通"一声。
沈昭昭转身的瞬间,顾怀瑾的披风己经裹住她,他的剑抵在她耳侧:"别动。"
借着月光,能看见树底下躺着个黑衣人,双手攥着喉咙,脸色紫得发黑。
他脚边滚落半块蜡丸,里面沾着暗红的药粉——是鹤顶红。
"昭昭的诅咒......"顾怀瑾的声音里带着笑,又很快压下去,"他本想毒杀我们,反被自己的毒药克了。"
山风突然大起来。
沈昭昭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是李副将的声音:"王爷!
村外发现二十个黑衣人,全被制住了!"
顾怀瑾把她护在身后,往山下走。
月光照在黑衣人染血的袖口,沈昭昭弯腰摸了摸,指尖触到个凸起的纹路——是半枚印章,刻着"吴"字。
"原来是你......"她轻声道,想起血书里那个名字,"难怪能调兵遣将,还能让皇帝信他。"
顾怀瑾握住她的手,把那半枚残印放进她掌心:"这一局,我们才刚开始。"
回到村口时,老铁头的屋灯还亮着。
沈昭昭听见窗纸被风吹得"哗啦"响,里面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像是拐杖倒了,又像是有人跪下来。
她摸了摸顾怀瑾的手背,他掌心还留着剑的温度。
"昭昭。"他凑到她耳边,"明日天亮,该有人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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