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外马蹄声撞碎西更的寂静时，顾怀瑾正攥着沈昭昭的手往自己心口贴。
他掌心的血渍还带着温度，混着灵觉丹的乌青，在月光下像团化不开的墨。
"怀瑾？"沈昭昭的指尖刚触到他心口，就被烫得缩回——那热度不似活人该有的，倒像块烧红的炭，隔着两层衣料都能灼得她生疼。
她抬头看他，这才发现他额角的冷汗早把鬓发黏成绺，眼尾的青灰正往眼下漫，像被人狠狠抹了把锅底灰。
顾怀瑾喉间又涌腥甜，偏头咳进帕子，展开时却见帕子中央是团黑紫的血。
他迅速把帕子攥进拳心，声音却比往日轻了三分："许是营火烤的，热得慌。"
"热得慌会咳黑血？"沈昭昭猛地扯开他的衣领。
锁骨处的皮肤下，一条条青紫色的筋脉正像活物般游走，从颈侧窜到胸口，所过之处皮肤泛起诡异的青斑。
她想起白婆婆说过，灵觉丹的毒会顺着脉络啃噬生机，如今看来，那些毒早不是"压着"，是要破笼而出了。
"昭昭......"顾怀瑾想拉她的手，却被她狠狠甩开。
"你骗我！"她眼眶突然发酸，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哭腔，"你说毒压得住，说还能撑到打完这仗，可你看看你现在——"她猛地抓起他的手腕，气运感知里，他的命数像团被火烧过的破布，黑毒丝正疯狂啃噬仅剩的几缕金线，"再拖下去你会死的！"
顾怀瑾望着她泛红的眼尾，喉结动了动，终是没再辩解。
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叩门声，老铁头的粗嗓门撞进来："郡主，将军！
林七娘留的信鸽到了——"话音未落，老人掀帘的手顿在半空，目光扫过顾怀瑾胸前的青斑，瞳孔猛地一缩，"这是灵觉丹的毒发了？"
沈昭昭霍然转头："您知道解法？"
"解厄花。"老铁头颤巍巍从怀里摸出张泛黄的地图，指腹在地图右上角的山脉上，"北戎圣山顶上长着这花，能解百毒。
二十年前我跟着老将军打北戎，亲眼见他们大萨满用这花救过中毒的可汗。"
地图展开时，沈昭昭看见山脉轮廓旁用朱砂画着个极小的红点，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密道入口"。
她指尖刚触到纸页，就被顾怀瑾扣住手腕："北戎圣山有重兵把守，你现在气运值不到五成，视力......"
"我赌得起。"沈昭昭反手握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发颤的眼皮上，"我能感觉到，只要你活着，我的气运就不会散得太快。"她突然想起方才两人命格交融时的温暖，像有根线把他们的命拴在了一起，"再说了——"她扯出个笑，从袖中摸出符纸和朱砂笔，"我还有乌鸦嘴呢。"
顾怀瑾刚要开口，帐外突然传来李副将的急报："将军！
吴大人派了三队人马守在北境要道，说是'防北戎细作'！"
沈昭昭捏着符纸的手一顿。
吴子昂早就在查灵觉丹的事，如今顾怀瑾毒发，他定是察觉了什么。
她转头看向顾怀瑾，却见他撑着案几站起，虽然腰板挺得笔首，却晃了晃才稳住身形："李副将，带两队人去东边佯攻，就说本王要去取北戎粮草。"他扯下腰间玉佩扔过去，"用本王的虎符调兵，务必引开吴子昂的人。"
李副将接过玉佩时，指尖擦过顾怀瑾冰凉的手背。
他张了张嘴，到底没问"您去哪"，只重重抱拳："末将遵令！"
夜更深了。
沈昭昭裹着顾怀瑾的大氅坐在马背上，听着身后逐渐远去的喊杀声，知道李副将的佯攻奏效了。
作者“林江桥”推荐阅读《乌鸦嘴救国指南》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她缩在顾怀瑾怀里，能感觉到他的胸膛每起伏一次，就有滚烫的气息喷在她后颈——那是在强压咳嗽。
"前面有动静。"顾怀瑾突然勒住马。
沈昭昭闭起眼。
气运感知里，前方三里处浮动着十几团浑浊的黑气——是北戎巡逻队。
她攥紧腰间的匕首，声音却稳得像块玉："往左三里，有片松树林。
你带马绕过去，我喊'动手'时......"
"昭昭。"顾怀瑾打断她，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比从前更准了。"
沈昭昭没答话。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视力正随着气运值的消耗逐渐模糊，可那些黑气的位置却比往日更清晰，仿佛顾怀瑾的命数正替她补上了缺失的部分。
松树林的风裹着松脂香涌来时，沈昭昭猛地睁眼："动手！"
利箭破空声几乎与她的话音同时响起。
顾怀瑾的刀光劈开夜色，她则缩在树后，听着重物倒地的闷响和北戎话的惊呼。
等一切归于寂静，她摸索着往顾怀瑾的方向走，却撞进他带着血腥气的怀抱里。
"伤着没？"他的声音哑得厉害。
"我好得很。"沈昭昭摸到他肩颈处的湿痕，是血，"你呢？"
"皮外伤。"顾怀瑾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脸上，"昭昭，等拿到解厄花......"
"等拿到解厄花，我要和你说件事。"沈昭昭打断他，仰头望向圣山的方向。
月光下，那座山像头蛰伏的巨兽，山顶的积雪泛着冷光。
她想起原书里北戎可汗的结局——原主被流放时，北戎曾派使者来求和亲，原书女主没去，结果北戎三年后举兵来犯。
可现在，她有乌鸦嘴。
"我要去北戎和亲。"她轻声说。
顾怀瑾的身体猛地一僵。
"你疯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慌乱，"北戎苦寒，他们的可汗比狼还狠，你去了......"
"我没疯。"沈昭昭摸出怀里的符纸，在他掌心画了个圈，"我诅咒北戎'内乱不断，君臣相杀'，这诅咒会跟着和亲的队伍过去。
等他们真乱了，大靖就能不战而胜。"她顿了顿，又补了句，"再说了，我诅咒的事什么时候失过手？"
顾怀瑾捏着她的手，指腹重重碾过她掌心里的薄茧——那是练符纸磨出来的。
他突然低头，用额头抵住她的额角："昭昭，你总说要带我赢。
可我想要的，从来不是赢。"
沈昭昭笑了，伸手环住他的腰："等北戎乱了，等大靖稳了，我们就回京城。
我要在镇国公府的桃树下摆两坛酒，和你说我在现代看过的月亮。"
顾怀瑾没说话，只是把她抱得更紧了。
圣山脚下的小镇就在前方。
沈昭昭隔着半里地就闻到了股怪味，像是烧糊的草药混着腐肉。
她正要开口问，却见几个百姓摇摇晃晃从镇里走出来，他们的脸涨得通红，嘴角挂着血丝，嘴里嘟囔着"热......好热......"
顾怀瑾也察觉到了异常，刚要勒马，却被沈昭昭按住手背："先取解厄花，其他的......"她望着那些百姓摇摇晃晃的背影，心里突然泛起股不安，"打完这仗，我们再回来。"
马蹄声碾碎了小镇的寂静。
两人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渐渐融进圣山脚下的雾里。
而那座小镇里，更多摇摇晃晃的身影正从巷子里走出来，他们的呻吟混着夜风吹向远方，像根细针，轻轻扎进了沈昭昭的后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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