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的雾气还未散尽，沈昭昭就被帐外的喧哗惊醒。
她扶着额坐起，右眼的黑雾又浓了几分，只能勉强辨出顾怀瑾半明半暗的轮廓——他正攥着军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边关三城的疫病，己经蔓延到青禾镇了。"顾怀瑾将军报递到她面前，指尖掠过她眼下的乌青，"李副将说，镇口的义庄停了二十多具尸体，活着的人咳血不止，连药铺的掌柜都......"
"我去。"沈昭昭掀开被子，麻鞋踩在地上发出轻响。
她摸索着去拿外袍，却被顾怀瑾扣住手腕。
他的掌心滚烫，像块烧红的炭："你右眼只能看见影子，左眼也只剩三成视力。
青禾镇的医馆在镇西，你摸黑走过去要摔多少回？"
"那又怎样？"沈昭昭反手勾住他的脖颈，将脸贴在他肩窝。
顾怀瑾身上还带着夜巡的寒气，却比任何暖炉都让她安心，"我看不见，心还能看见。
那些人咳得睡不着觉，孩子哭着找娘亲，我要是缩在帐子里......"她吸了吸鼻子，声音突然发哑，"我会恨自己的。"
顾怀瑾的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将她的外袍系得更紧："我让李副将备车，车帘留条缝，你靠在我怀里。"
青禾镇的气味比想象中更刺鼻。
沈昭昭掀开车帘，腐臭的药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呛得她首咳嗽。
街道两边挤满了人，有抱着孩子哭的妇人，有瘫坐在地咳血的老汉，还有几个半大的小子正用草席裹尸体——草席边缘露出半截青灰色的手，指甲缝里还沾着泥。
"郡主！"一个小丫头跌跌撞撞扑过来，额头的汗混着眼泪，"我弟弟烧得说胡话，您救救他......"
沈昭昭蹲下身，指尖触到小丫头发顶。
她的右眼只能看见模糊的影子，左眼却能勉强看清小丫头脸上的泪痕："带我去你家。"
医馆的木桌被挤得嘎吱作响，沈昭昭扶着桌沿坐下。
病人们的呻吟像针一样扎着她的耳膜，她摸出怀里的炭笔，在掌心写下"这病永远无解"。
炭灰簌簌落在桌角，她深吸一口气，声音盖过所有嘈杂："我诅咒这疫病——永远无解！"
帐内霎时安静。
小丫头攥着她的衣角发抖，李副将的佩刀撞在桌腿上，顾怀瑾的手在她后腰收紧。
沈昭昭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首到一声轻咳打破沉默——刚才还昏迷的男孩突然动了动，睫毛颤了颤，喊了声"阿姊"。
"醒了！
我儿子醒了！"妇人哭着扑过去，男孩的咳嗽声轻了，脸上的潮红慢慢褪成正常的粉色。
旁边的老汉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惊喜道："不疼了！
我这儿不疼了！"
沈昭昭靠在顾怀瑾身上，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乌鸦嘴救国指南 额角沁出冷汗。
她能感觉到气运值像漏了底的碗，可心里却涨着说不出的甜——原来她的诅咒，从来都不是灾祸。
"昭昭。"顾怀瑾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几分困惑，"你看案几上。"
沈昭昭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不知何时，案几上多了个青布包裹，布角绣着朵褪色的石榴花。
她打开包裹，里面是半本泛黄的《九转命引诀》，和一个青瓷小瓶，瓶身刻着"命气丹"三字。
"命格相连之人方可解此毒。"她念出夹在书里的字条，突然想起每次救人时心口的暖流，想起顾怀瑾说的命格绑定，"原来我救一个人，是用自己的气运换他们的生机，可因为和你绑着命......"她抬头看顾怀瑾，左眼的黑雾竟散了些，能看清他眼底的星光，"所以你的福气补了我的损耗。"
顾怀瑾低头吻她发顶："所以你救人时，我比你更疼。"
沈昭昭还想说话，眼前突然一黑。
再睁眼时，她正趴在顾怀瑾背上。
他的肩背硬邦邦的，却比任何软榻都稳当："醒了？"
"放我下来。"她推着他的肩膀，"还有人没救......"
"还有三千人。"顾怀瑾背着她往医馆外走，马蹄声在青石板上敲出碎玉似的响，"我腿伤未愈，你眼睛不好，正好一起慢慢走。"
夜风渐起时，沈昭昭听见帐外有动静。
她摸黑坐起，顾怀瑾的手臂却紧了紧："睡吧，我守着。"
可她睡不着。
右眼的黑雾里浮着些细碎的光，像有人在撒什么粉末。
她悄悄摸出枕头下的炭笔，在掌心写下"有人投毒"，然后轻轻吹去炭灰。
次日清晨，医馆外的百姓突然喧哗起来。
沈昭昭被顾怀瑾抱出帐子，就见几个妇人举着药瓶喊："药里有毒！
肯定是郡主下的！"
"安静。"顾怀瑾的声音冷得像刀，"谁看见郡主投毒了？"
"我看见了！"人群里挤进来个老妇人，她穿着粗布衫，袖口沾着些灰白色粉末，"昨儿后半夜，我起夜上茅房，看见郡主偷偷往药罐里撒东西！"
沈昭昭闭了闭眼。
右眼的黑雾里，老妇人袖口的粉末正在发亮——和她昨晚在梦里看见的一模一样。
她突然开口："你袖口的毒粉，是赤焰子的独门配方吧？"
老妇人的脸色霎时惨白。
沈昭昭缓缓睁开左眼，黑雾中勉强映出老妇人扭曲的面容："你假扮成百姓，趁夜投毒，还想嫁祸给我......"她指尖微微发颤，却指向老妇人的袖口，"可你忘了，赤焰子的毒粉，在月光下会泛蓝光。"
老妇人下意识去捂袖口，人群里传来抽气声——她刚才站的位置，地上果然有几点幽蓝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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