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顺着铁皮屋檐滴落，在泥地上凿出细小的坑洞。顾铮站在血色黎明临时基地的院子里，左臂吊着绷带，右手机械地重复着出拳动作。每一下都牵动胸口未愈的伤口，疼痛像电流般窜过神经。
"你应该在床上躺着。"
沈清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晨雾般的凉意。顾铮没有回头，继续他的训练，汗水己经浸透了单薄的灰色衬衣。
"肋骨断裂需要六周愈合。"沈清彦走到他身侧，手里拿着医疗包，"你才过了十七天。"
顾铮终于停下动作，喘着粗气转向医生："时间不等人，医生。高世昌不会等我的骨头长好再行动。"
沈清彦的眼睛微微眯起，晨光在那双琥珀色的瞳孔里流转。他忽然伸手，毫无预警地按在顾铮左胸的绷带上。剧痛如潮水般袭来，顾铮咬紧牙关，硬生生咽下了一声闷哼。
"疼痛感知测试。"沈清彦冷静地记录着什么，"反应延迟0.8秒，痛阈超出常人三倍。"
顾铮皱眉："你在拿我做实验？"
沈清彦从医疗包取出一支注射器："只是例行检查。脱衣服。"
在临时医疗室里，顾铮坐在铁架床上，看着沈清彦熟练地准备器械。阳光从高处的气窗斜射进来，在医生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细密的光影。五年岁月在那张脸上刻下了更深的痕迹，却没能磨去那种近乎锋利的英俊。
"转身。"
冰凉的听诊器贴上背部皮肤时，顾铮不自觉地绷紧了肌肉。沈清彦的呼吸喷在他颈后，平稳而克制。
"肺音清晰，伤口愈合速度..."沈清彦的声音突然停顿，"...异常快。"
顾铮侧头，看见医生正盯着他背上那道最深的伤口——原本应该需要数月才能愈合的撕裂伤，现在只剩下粉红色的新生组织。
"我们家的男人...恢复都很快。"顾铮轻描淡写地说，却注意到沈清彦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你父亲也是这样？"
这个问题来得突兀。顾铮转身面对沈清彦："你认识我父亲？"
沈清彦己经恢复了那副专业面具，正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顾维钧教授，著名的生物化学家。1935年在北平实验室意外身亡，官方报道说是设备爆炸。"
"那不是意外。"顾铮的声音陡然变冷，"有人闯入了实验室。"
沈清彦的钢笔在纸上顿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当时在场。"顾铮首视医生的眼睛，"我躲在柜子里，看见三个穿军靴的人朝我父亲开了枪。"
医疗室陷入沉默，只有挂钟的滴答声填补着空白。沈清彦慢慢合上笔记本，眼神复杂难辨。
"下午三点，会议室。"他最终说道，"青鸟截获了新的情报。"
当沈清彦转身离开时，顾铮注意到他的白大褂后腰处隐约凸起——那是一把手枪的轮廓。医生什么时候开始随身带枪了？
地下会议室的空气里弥漫着烟草和铁锈的气味。顾铮走进来时，雷大力正用匕首在木桌上刻着什么，青鸟则对着灯光研究一张微缩胶片。
"坐。"沈清彦指了指长桌末端的椅子，自己站在投影仪旁，"我们发现了'樱花计划'的完整档案。"
随着咔哒一声，墙上映出一张泛黄的文件照片。顶端的樱花徽章下是一串日文编号，中间贴着一张年轻男子的黑白照片——顾铮的呼吸瞬间凝固。
那是二十岁的他，穿着中央大学的校服。
"这是什么？"顾铮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青鸟将放大镜推向他："日军731部队的特殊项目，针对特定基因携带者的追踪研究。你从1936年就被列入观察名单。"
顾铮的手指微微发抖。照片旁边详细记录着他的体检数据、课程表甚至饮食习惯。最下方用红笔标注着"优先收容对象"。
"为什么是我？"
沈清彦切换幻灯片，出现一份标有"绝密"的研究报告："因为你父亲的研究成果。顾教授发现了某种基因标记，能够抵抗多种神经毒素。日军认为这种特性可能遗传。"
投影仪的光线在沈清彦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高世昌把你安排在警察厅特派员的位置，就是为了方便日军监控你。"
顾铮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碎片如锋利的玻璃般扎入脑海——高世昌拍着他肩膀说"你父亲是我的老朋友"；办公室抽屉里偶尔出现的体检表格；那些总是如影随形的"保镖"...
"最新情报显示，日军将在三天后发动'樱花绽放'行动。"青鸟指向最后一张幻灯片，上面是上海地图，五个区域被标红，"他们准备在这些区域释放改良型芥子气，同时抓捕名单上的基因携带者。"
雷大力啐了一口："畜生！"
"我们的目标是这里。"沈清彦的激光笔指向地图边缘的一处工厂区，"日军第3研究所，负责毒剂生产和人体实验。摧毁它，至少能推迟计划两周。"
顾铮盯着那个红点，突然意识到什么："这是调虎离山。高世昌知道我会来找你们，这份情报太容易获得了。"
房间陷入寂静。沈清彦和青鸟交换了一个眼神。
"我们知道。"沈清彦轻声说，"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即使是个陷阱。"
青鸟从领口取出那个从不离身的银色吊坠："国际反生化组织需要研究所内的样本作为证据。没有实据，没人会相信日军的暴行。"
顾铮的目光在吊坠上停留——那上面刻着奇怪的纹路，不像装饰，倒像是...某种微型电路？
"行动计划？"他问。
沈清彦展开一张蓝图："分三组。雷大力负责爆破，青鸟获取样本，我和你..."他停顿了一下，"处理核心实验室。"
顾铮注意到沈清彦说"处理"时，右手无意识地摸向了后腰的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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