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块浸了墨的破布，糊在逍遥镇的青瓦上。
咸鱼客栈的灯笼早被风刮得东倒西歪，只有门廊下那盏写着"咸鱼"二字的幌子还在晃，影子扫过门槛时，恰好掠过赵婆婆倒在地上的药罐——褐色药汁凝固成暗斑，像谁故意滴下的血引子。
楚咸鱼原本正蜷在二楼客房的棉被里打呼噜。
他睡前特意把枕头拍得松松软软，想着等明日林青竹从破庙回来，又要被念叨"日上三竿还不起"，正偷着乐呢，突然听见后院的狗阿福发出闷吼。
那声音不对，不是冲耗子叫，倒像被人掐住了脖子。
他喉咙一紧，掀开被子的动作带翻了床头的茶碗。"血影教果然不讲武德。"他边套外衣边嘀咕，鞋都没穿稳当就往窗边挪。
月光漏进窗棂，正照见院墙上翻下三道黑影，腰间挂着的短刃在夜色里泛着冷光——是淬毒的，和破庙里陈九手下用的一个模子。
"青竹那丫头还在破庙拼命，这儿倒先捅了马蜂窝。"楚咸鱼摸出枕头下的断木剑，指尖刚碰到剑柄，楼下就传来"哐当"一声。
是厨房的腌菜坛子碎了，赵婆婆最宝贝的那口，平时连小七都不让碰。
他心口猛地一沉——赵婆婆耳背，但腿脚利索，若真遭了突袭，断不会连坛子都护不住。
"小七！"他扯着嗓子喊，声音混着楼下急促的脚步声撞在房梁上。
没人应。
只有阿福的呜咽越来越弱，像是被人捂住了嘴。
楚咸鱼咬了咬牙，抄起剑就往屋顶跃。
瓦片在脚下碎了两片，他借着碎瓦的反光，看见二十来个黑衣死士正从西面八方往院里涌，最前头那道红影晃得他眯了眼。
"赤衣使者？"他站在屋脊上，断木剑往肩头一扛，"血影十二卫里排第三的那位？
你们是冲着'乾坤珏'来的吧？
可惜我没带在身上。"
红影抬起头，面巾下的眼睛像两团烧红的炭："没带在身上？
那便连你一起带走。"话音未落，左右各有西名死士跃上屋檐，短刃夹着风声首取他咽喉、心口、腰腹——三招齐出，招招要人命。
楚咸鱼的推演阵在眼底炸开。
那些短刃的轨迹突然慢了，像被人用线牵着的纸鸢，连死士手腕上暴起的青筋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歪头躲过左边那柄，反手用剑鞘磕开右边刺来的刃，左脚突然发力踹向中间死士的后颈。"你们的攻击节奏太单一了，能不能练练？"他边打边吐槽，断木剑挑飞一片瓦当，"三招都走同一路数，当我是镇口卖糖人的老张头？"
"楚咸鱼！"
后院传来清喝。
林青竹从月洞门杀出来，鬓角沾着血，手里的鬼头刀还滴着水——是刚从井里捞起来的，刀身结着层薄冰。
她手腕一抖，两枚银针破空而出，精准扎中扑向楚咸鱼的死士肩井穴。
那两人立刻像被抽了筋的蚂蚱，软趴趴摔在瓦上："喂！
你一个人逞英雄够了吧？
留点给我！"
楚咸鱼斜眼瞥她，剑花转得更欢："那你小心点，别把自己搭进去——哎左边那个，你刀都拿反了！"最后半句是冲个慌不择路的死士喊的，那家伙被他说得一怔，立刻被林青竹的刀背敲中膝盖，"扑通"跪了下去。
"废物！"赤衣使者捏碎腰间的血玉，屋檐下突然窜出九道黑影。
这些人比之前的死士高出半头，身上的黑衣绣着金线蝙蝠，出手便是杀招。
楚咸鱼的推演阵瞬间扩成光网，连他们袖口藏的淬毒飞针轨迹都看得明明白白。
他拽着林青竹往旁边一滚，断木剑震碎三片飞针："血影卫？
作者“林江桥”推荐阅读《咸鱼剑仙，躺平天下》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陈九那老匹夫倒舍得下血本。"
"先别贫！"林青竹的刀砍翻一个血影卫，"小七和赵婆婆呢？"
这句话像根针戳破了楚咸鱼的从容。
他猛地转头看向后院地窖的方向——那扇青石板盖的地窖门半开着，缝隙里漏出点光。"小七！"他喊，声音里带了点颤。
地窖里，苏小七正攥着阿福的项圈发抖。
阿福的嘴被布团塞着，前爪上有道血口子，正滴着血在青石板上。
小七是被赵婆婆推进来的，当时赵婆婆往他手里塞了个铜钥匙，说"万一出事，按最里面那块松木板"，话音刚落就被冲进来的死士撞飞了。
现在他的膝盖抵着块木板，刚才一慌神，膝盖压了上去。
地窖突然震了震。
小七怀里的阿福猛地竖起耳朵，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咆哮。
头顶传来"咔"的轻响，像是某种机关启动的声音。
他抬头往上看，青石板缝隙里漏下的月光突然变了颜色——泛着冷冽的青，像极了楚咸鱼那把断木剑出鞘时的雾气。
屋顶上，赤衣使者的脸色骤变。
他突然甩袖后退，红袍在风里猎猎作响："退！
快退——"
晚了。
楚咸鱼感觉脚下的瓦片在震动，有什么东西从地底窜了上来。
那是剑气，无形却有痕，像无数根细针穿透他的鞋底。
三个冲得最前的血影卫突然僵在原地，他们的短刃"当啷"落地，身上的黑衣被剑气割出细密的小口，露出下面渗血的皮肤。
"这是......"林青竹的刀悬在半空，"剑影阵？"
楚咸鱼望着被剑气笼罩的客栈，突然想起幼年时的记忆——父亲楚惊鸿曾蹲在院子里，用树枝在地上画阵图，说"这是护家的阵，除非姓楚的血滴上去，否则谁也别想拆"。
他摸了摸自己的指尖，刚才踹死士时蹭破了点皮，血正渗出来，滴在瓦片上，融进那层青雾里。
赤衣使者的面巾被风吹落一角，露出下巴上狰狞的伤疤。
他盯着被剑气困住的同伴，咬着牙骂了句什么，转身就要跳墙。
楚咸鱼的断木剑突然发出清鸣，青雾顺着剑刃窜出去，精准缠住他的脚踝。
"想走？"楚咸鱼踩着瓦沿往下跳，落地时带起一片青雾，"我咸鱼客栈的客，哪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月光下，整座客栈的屋檐都泛起了青芒。
那层无形的结界像道透明的墙，将所有动静都困在院子里。
赤衣使者的红袍撞在结界上，溅起细碎的光，像极了当年楚惊鸿护着母亲时，剑仙传承绽放的模样。
苏小七在地窖里抬起头。
他看见头顶的青石板缝里，有青色的光流泻下来，像银河落进了地窖。
阿福挣开他的手，凑到那道光前嗅了嗅，突然摇起尾巴——是安心的，像小时候跟着楚咸鱼去后山采蘑菇时的尾巴。
而在二十里外的破庙，陈九的铁扇正重重砸在楚咸鱼方才站的位置。
他望着满地碎瓦，突然打了个寒颤。
远处传来乌鸦的叫声，像是某种不详的预兆。
"楚老板？"林青竹的声音从破庙断墙后传来，"你发什么呆？"
楚咸鱼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那里有块温热的触感，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碰——是客栈方向传来的，剑影阵的共鸣。
他望着陈九扭曲的脸，突然笑了。
"没什么。"他说，断木剑在掌心转了个圈，青雾比刚才更盛了几分，"只是突然想起，我那客栈的屋顶，该修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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