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雾裹着剑气在赤衣使者身周翻涌,他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楚咸鱼咽喉,却在最后三寸被一道清冽的剑意生生阻住。
断木剑不知何时横在两人之间,剑脊抵住那抹渗着黑血的指尖,震得赤衣使者整条胳膊发麻。
"十年前我爹用竹枝教我拆解这招时,"楚咸鱼歪头避开对方喷着腥气的唾沫星子,断木剑顺着对方腕骨一挑,"说过三个破绽——腕部僵硬、呼吸紊乱、眼底发虚。"他话音未落,赤衣使者的攻势突然一滞,显然是被点中了死穴。
"放屁!"赤衣使者额角青筋暴起,另一只手猛地从腰间抽出淬毒短刃,朝着楚咸鱼心口首刺。
可他刚抬起胳膊,眼前便浮现出无数重叠的剑影——那是楚咸鱼的断木剑,正以他根本跟不上的速度在虚空中划出十三道弧光。
"流云十三式第三式,风起云涌。"楚咸鱼的声音突然放轻,像是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闲事。
他的脚尖在青石板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如一片被风卷起的落叶,斜斜飘到赤衣使者身侧。
断木剑在月光下泛着幽微的青芒,顺着对方持刀的右臂外侧划过。
"啊——!"
惨叫刺破夜色。
赤衣使者的右臂"当啷"坠地,断口处血沫混着黑毒翻涌,他踉跄后退两步,撞在客栈廊柱上,瞪圆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你...你是剑仙传人?!"
楚咸鱼没接话。
他盯着自己手中的断木剑,剑身上那道原本细如发丝的裂纹,此刻正泛着若有若无的金光——那是方才与剑气共鸣时,父亲留下的剑纹在苏醒。
"好一手流云式。"
粗哑的男声从院角传来。
楚咸鱼转头望去,只见穿粗布短打的陈铁匠正从阴影里走出来,腰间的铁锤还沾着未擦净的铁屑,可他的目光却像淬了火的精铁,牢牢锁在楚咸鱼的断木剑上:"当年楚惊鸿前辈用这招破血影教十二卫联手时,我躲在三十步外的草垛里,连剑风都没看清。"
楚咸鱼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记得这个总在客栈喝最便宜烧刀子、打农具时总把火星溅到门槛上的老铁匠,可此刻对方眼里的锋芒,哪像是个只会抡铁锤的?
"你认识我爹?"他捏紧断木剑,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
陈铁匠没回答,反而蹲下身,粗糙的手指在赤衣使者断臂处按了按:"毒是'蚀骨散',血影教专给死士用的。"他抬头时,眼角的皱纹里浮起一丝苦笑:"二十年前,我被血影卫追得跳了悬崖,是楚前辈用这招'风起云涌'劈断了他们的锁链。"
"所以您总来客栈喝酒,是为了......"林青竹不知何时走到赵婆婆身边,雁翎刀还挂在腰间,发梢却沾着几缕青雾。
赵婆婆扶着门框咳嗽两声,手里的铜烟杆在地上敲了敲:"老陈头每隔七日来打两斤黄酒,不是为了酒,是替楚家守着这院子的阵法。"她浑浊的眼珠转向楚咸鱼,"当年苏姑娘临走前,在院角埋了三块玄铁,说'若有一日楚家后人需要帮手,铁匠铺的铁锤会先震三震'。"
楚咸鱼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院角那棵老槐树——树底下不知何时多了道新翻的土痕,隐约能看见半截黑黢黢的铁角。
他突然想起上个月陈铁匠来修房梁时,铁锤确实在桌上震得跳了三跳,当时他还笑对方"打铁打傻了",原来是......
"当啷——"
赤衣使者突然用左手抓起断刀,朝着自己心口刺去。
林青竹眼疾手快,银针"咻"地钉在他手腕上,疼得他断刀落地:"想自杀?
没门!
青云宗的大牢,够你把血影教的阴谋全吐出来。"
"臭丫头!"赤衣使者疼得冷汗首冒,却突然咧嘴笑了,"等教主复活......"
"够了。"楚咸鱼的断木剑突然抵住他咽喉。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压在人心口的巨石:"你该庆幸我现在没兴趣听疯话。"
夜风吹散了青雾,客栈的灯笼重新亮起来。
阿福举着拨火棍从屋里跑出来,圆脸上沾着木屑:"咸鱼哥!
柜底暗格里还有本......"
"阿福,去把药箱拿来。"楚咸鱼打断他的话,冲林青竹使了个眼色。
林青竹立刻明白,拽着阿福往屋里走,经过赤衣使者时还踹了他脚踝一脚:"先治你的毒,再慢慢审。"
等两人进屋,陈铁匠才从怀里摸出个布包,放在楚咸鱼脚边:"这是当年楚前辈留给你的,说'等他肯再握剑时,自然会用'。"布包解开,里面是半截锈迹斑斑的剑鞘,鞘身上的云纹和断木剑的纹路严丝合缝。
楚咸鱼盯着那半截剑鞘,喉咙突然发紧。
他想起小时候总趴在柜顶上,看父亲用软布擦这把剑——当时剑还没断,鞘也没锈,父亲说:"小咸鱼,这剑叫'惊鸿',等你能接住我三招,就传给你。"
"咳。"赵婆婆用烟杆戳了戳他的鞋尖,"别看了,先看看院子。"
楚咸鱼这才抬头。
原本整洁的客栈院子此刻一片狼藉:青石板碎了七块,廊下的紫藤架断成两截,连他最爱的躺椅都被砍出道深痕。
可奇怪的是,所有碎木片都整整齐齐堆在墙角,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手收捡过。
"是剑影阵。"陈铁匠看出他的疑惑,"楚前辈布的护院阵,既能杀敌,也能护物。
方才那些青雾,其实是剑气在收拾战场。"
楚咸鱼摸了摸躺椅上的刀痕,突然笑了:"合着我每天躺这儿晒太阳,底下全是剑气?
难怪总觉得后背暖乎乎的。"
"你倒心大。"林青竹抱着药箱从屋里出来,发间别着根银针,"方才要不是阿福捅开暗格,这院子早被血影卫拆了。"她蹲下身给赤衣使者敷药,银针在指尖转得飞快,"说,血影教到底要找什么?"
赤衣使者咬着牙不说话,却在瞥见楚咸鱼手中断木剑时,眼里闪过一丝恐惧。
"算了,不急。"楚咸鱼把断木剑往腰间一插,一屁股坐在那截断了的紫藤架上。
月光透过他发梢洒下来,照得他眼底的疲惫藏都藏不住:"原本就想守着客栈,晒晒太阳,逗逗阿福,现在倒好......"他望着满天星斗叹气,"成了江湖人口中的剑仙传人。"
林青竹突然在他身边蹲下。
她的影子罩住他半张脸,声音里没了平时的咋呼:"楚咸鱼,我知道你不想当什么传人。"她伸手扯了扯他皱巴巴的衣袖,"可你娘是医仙,你爹是剑仙,他们当年护着的东西,现在只有你能护。"
楚咸鱼没说话。
他望着林青竹眼里跳动的灯笼光,想起她总骂他"没上进心",想起她用银针替阿福挑出扎进手里的木刺,想起她今天为他挡下那记淬毒的爪击——袖口还留着道血痕。
"好。"他突然伸手揉乱她的发,"那我就......再走一段。"
林青竹拍开他的手,耳尖却红了:"谁要你可怜!
我是说......"
"咸鱼哥!"阿福举着个破木盒从屋里冲出来,"暗格里还有这个!"
楚咸鱼接过木盒。
盒盖刚打开,一道金光突然窜出来,在半空凝成个旋转的阵图——正是他脑海里那座"剑仙推演阵"的虚影。
陈铁匠猛地站起身,铁锤"当啷"落地:"这是......"
"阿福,去把赵婆婆的黄酒热上。"楚咸鱼盖上木盒,冲众人笑了笑,"今晚有的是时间说。"
他望着阿福蹦蹦跳跳跑向厨房的背影,又看了看还在瞪他的林青竹,最后低头摸了摸怀里的木盒。
盒底有张泛黄的纸条,是母亲的字迹:"小咸鱼,若有一打开这个,记得——你爹的剑,要用来护想护的人;你娘的医,要用来救该救的人。"
夜风卷着紫藤花的香气吹过,客栈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楚咸鱼把木盒揣进怀里,站起身拍了拍裤腿的土。
躺椅虽然坏了,可东边的屋檐下还挂着他晒的鱼干,西边的桃树下还放着阿福的拨浪鼓。
"明早得修躺椅。"他对林青竹说,"顺便查查暗格里还有什么宝贝。"
林青竹哼了一声,却偷偷把他腰间歪了的剑鞘摆正:"先审完这个再说。"她踢了踢地上的赤衣使者,"血影教的阴谋,可不止今天这一出。"
楚咸鱼望着被捆成粽子的赤衣使者,突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江湖这潭水,看似清,底下全是泥。"他摸了摸怀里的木盒,嘴角慢慢来——泥里有刺不假,可泥里也藏着珍珠。
"阿福!"他喊了一嗓子,"把我那坛二十年的女儿红搬出来,今晚要招待贵客。"
阿福的应和声从厨房传来,带着股子奶声奶气的兴奋:"好嘞——不过咸鱼哥,你上次说那坛酒要等我娶媳妇才喝的!"
"今晚例外。"楚咸鱼转头对陈铁匠笑,"老陈头,可别嫌酒辣。"
陈铁匠弯腰捡起铁锤,粗糙的脸上也浮起笑:"楚家的酒,再辣也得干。"
月光下,客栈的灯笼重新亮成一片暖黄。
赤衣使者的惨叫声被黄酒的香气冲淡,阿福的拨浪鼓又响了起来,林青竹的银针在药箱里叮当作响,赵婆婆的烟杆敲着门槛,发出"笃笃"的节奏。
楚咸鱼靠在廊柱上,望着头顶重新清朗的夜空。
他知道,从今晚开始,"咸鱼客栈"的名字会传遍江湖;他知道,血影教的阴谋才刚刚浮出水面;他知道,父亲的剑,母亲的医,终究要由他接过去。
可那又怎样?
他摸了摸怀里的木盒,想起母亲说过的话:"小咸鱼,活着不是为了躺平,是为了能安心躺平。"
今晚的月亮很圆,晒在身上暖暖的。
他突然觉得,这样的江湖,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林江桥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SHX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