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竹被剑气托在半空,脚尖离青砖不过三寸,像只被网住的雀儿。
月光从窗纸破洞漏进来,正照在她烧得通红的耳尖上——这副模样要是被青云宗那帮总说她“冷脸像块冰”的外门弟子瞧见,怕是要惊掉下巴。
“青竹姑娘大半夜翻窗,是来偷我藏的酱牛肉,还是……”楚咸鱼的尾音拖得懒洋洋的,抱着枕头的手往旁边一让,床沿空出块地儿,“来履行剑心医魂共守乾坤的承诺?”
林青竹喉结动了动。
后颈那股子寒意早化成了热辣辣的臊,她死咬着嘴唇,偏不肯露怯:“谁、谁要履行什么承诺!我是来拿《万象医经》批注的!你白天收药箱时,我明明看见你塞枕头底下了!”
话音未落,托着她的剑气突然一沉。
她踉跄着摔进床沿,发梢扫过楚咸鱼的手背——那温度烫得他挑眉。
“哦?”楚咸鱼歪头,月光落进他眼底,像碎了片星子,“那你倒是拿啊。”
林青竹的手刚要往枕头底下探,忽然瞥见床头挂着的剑穗。
那抹青穗随着他呼吸轻晃,像在笑她手忙脚乱。
她指尖一顿,鬼使神差地摸向自己颈间——那里坠着半块玉佩,与方才赵婆婆展示的血渍玉佩纹路严丝合缝。
“小竹子。”楚咸鱼的声音突然轻了,像是怕惊飞什么,“你当我这客栈是青云宗演武场?想翻窗就翻窗,想查人就查人?”他屈指一弹,床底突然泛起幽绿光芒。
林青竹顺着光看过去,三块玉佩不知何时拼在了一起,符文里浮着半座暗红的塔影,像团化不开的血。
她瞳孔骤缩,下意识去抓楚咸鱼的手腕:“这是——”
“叮”的一声脆响。
楚咸鱼松开枕头,那半块染血的玉佩从他袖中滑落,骨碌碌滚向林青竹脚边。
她条件反射弯腰去接,手腕却被他精准扣住。
“你紧张什么?”他拇指着她腕骨,“是紧张玉佩,还是紧张我?”
林青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抽回手,后退两步撞在窗框上:“放开我!谁、谁紧张了!”她耳尖红得要滴血,偏要梗着脖子瞪他,“我就是……就是觉得你藏东西藏得太显眼!”
楚咸鱼笑出了声。
他弯腰捡起玉佩,月光在玉面上流转,把那半座血影幢照得更清晰了:“显眼?我要真藏得显眼,你能翻窗翻到后半夜?”
林青竹张了张嘴,到底没骂出来。
她盯着他掌心里的玉佩,忽然想起赵婆婆说的“珏醒时血影动”,喉咙发紧:“楚咸鱼,你……”
“睡吧。”楚咸鱼把玉佩塞回枕头底下,躺回床上拉过被子,“明早阿福要去镇口买新腌的酱菜,你要是想看《万象医经》,天亮了光明正大来拿。”他闭眼前又补了句,“偷偷摸摸的,像做贼似的。”
林青竹咬着牙跳上窗台。
夜风卷着她的裙角,她回头瞪了眼床上那团裹成茧的被子,咬牙切齿:“谁做贼了!我、我就是怕你把医经看坏了!”
窗“吱呀”一声合上。
楚咸鱼在黑暗里勾了勾嘴角,手摸向枕头下的玉佩——指尖刚碰到玉面,那幽绿光芒又漫了出来,血影幢的轮廓更清晰了几分。
他闭眼叹气:“看来,是该去会会陈铁匠了。”
第二日清晨的咸鱼客栈飘着酱牛肉香。
阿福举着锅铲从厨房冲出来,发顶还沾着片葱花:“掌柜的!青竹姑娘!外头有个穿蓝布裙的姑娘找青竹姑娘,说是旧识!”
林青竹正端着茶盏往嘴里送,闻言手一抖,茶泼了半衣襟。
她扯过帕子擦了两下,脚步却比平时快了三分——她在青云宗当“假千金”那十年,除了几个偷偷塞过她蜜饯的小丫鬟,哪有什么旧识?
客栈门口站着个扎双髻的姑娘,见她出来眼睛一亮,小跑着递过个油纸包:“青竹姐!我是小翠,陈铁匠家的!去年冬天你帮我治过冻疮,还记得不?”
林青竹接过油纸包,指尖触到里面硬邦邦的东西——是封信。
她心跳突然快了几分:“陈铁匠?他不是去年就搬去南镇了吗?”
“他前日又回来了!”小翠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他说有要紧东西要给您,可又不敢首接来客栈,就让我捎信。”她指了指油纸包,“信里写着呢!”
林青竹拆开信,墨迹还带着潮气。
最上面一行字刺得她眼眶发酸:“医仙苏晚当年打造的百草药箱,箱底刻着‘护念’二字,与姑娘颈间玉佩纹路同出一源。”后面还有几行:“老匠头活不了几年了,当年铸箱时偷藏的模子,该物归原主了。”
“护念……”林青竹摸着颈间玉佩,突然想起小时候在青云宗,总听人说她是被遗弃的野丫头。
可此刻信纸上的字却在说——她不是被遗弃,是被保护。
“想什么呢?”
熟悉的调侃声从身后传来。
林青竹手忙脚乱把信塞进袖子,转身瞪他:“关你什么事!”
楚咸鱼靠在门框上,手里捏着根葱,不知道刚从厨房顺的还是阿福掉的:“我就是觉得,你这样子挺可爱的。”他晃了晃葱,“像被雷劈懵的小竹鸡。”
“谁要你夸!”林青竹涨红了脸,转身就往后院跑。
跑了两步又回头,指着他手里的葱喊,“你、你别把葱带进客房!阿福说今早要做葱爆羊肉!”
楚咸鱼望着她跑远的背影笑出声,低头却瞥见她方才站的地方,有半张信纸从袖中滑了出来。
他弯腰捡起,扫了眼“百草药箱”“护念”几个字,指尖在“陈铁匠”三个字上顿了顿。
“阿福!”他冲厨房喊,“去南镇路口守着,要是看见个挑着木箱的白胡子老头,把人请到后院。”
阿福举着锅铲探出头:“掌柜的,您不是说今天要躺平晒太阳吗?”
楚咸鱼摸了摸枕头下的玉佩,血影幢的轮廓在他脑海里愈发清晰。
他抬头望向窗外,阳光正穿过竹帘,在青砖上投下斑驳光影:“躺平?等陈铁匠的药箱到了,再躺也不迟。”
后院的老槐树上,一只灰雀扑棱棱飞走了。
它掠过客栈屋顶时,恰好看见林青竹躲在柴房后面拆信,眼角泛着水光;也看见楚咸鱼站在廊下,指尖轻轻敲着腰间剑穗——那抹青光,比昨日更亮了几分。
而在镇外的青石板路上,一个挑着木箱的白胡子老头正喘着气歇脚。
木箱上结着厚厚的锈,可凑近了看,箱底隐约能看见两个小字:护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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