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林青竹的手指还停在药箱夹层边缘。
陈铁匠的话像颗小石子投入心湖,荡起层层涟漪——她望着老匠人沾着铁屑的手,忽然想起自己总在镇西头闻到的焦炭味,原来早就是命运埋下的线索。
"当年苏医仙来打这箱子,特意交代要加层暗格。"陈铁匠粗糙的指腹蹭了蹭药箱边缘,"她说'若有一日我不在了,这箱子里的东西,得替我留给最亲的人'。"他从夹层里抽出张泛黄的纸,纸角卷着岁月的褶皱,"我琢磨着,能让医仙大人说'最亲'的,除了小姐您,还能有谁?"
林青竹的手开始发抖。
她接过信笺时,指尖先触到纸页上淡淡的药香——是母亲常用的紫苏香,混着点艾草的苦,和她梦里那个穿青衫的女人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青竹,我该回避吗?"赵婆婆的声音突然哑了。
老嬷嬷不知何时挪到了门边,佝偻的背像张弓,眼眶红得像浸了血。
林青竹摇头,指甲掐进掌心。
她展开信笺的动作很慢,慢得仿佛每道折痕里都藏着母亲的温度。
墨迹是浅褐色的,想来是用花蕊汁调的,写着写着还晕开了几点,像被泪水洇过:
"吾女青竹,见字如晤。"
林青竹的呼吸顿住了。
"娘没能陪你看第一场雪,没能给你梳第一回发髻,没能在你受委屈时把你搂进怀里......这些遗憾,大概要带进棺材里了。"
眼泪砸在纸页上,把"棺材"两个字晕成了模糊的团。
林青竹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细碎的抽噎声,像被掐住脖子的幼猫。
她想起在青云宗洗衣房里,假千金把她的帕子丢进脏水桶时,她咬着牙没哭;想起被推下悬崖摔断腿时,她疼得昏过去又醒过来,也没掉一滴泪——可此刻不过是"吾女"两个字,就把她所有的坚强都拆成了碎片。
"血影教的人还在找你。
他们想要医仙传承,想要'乾坤珏'的线索,更想要你的命。
所以婆婆会带你走,会教你藏起锋芒,会让你以为自己是被青云宗错抱的弃女......这些都是娘的主意,青竹,你要怪就怪娘。"
赵婆婆突然跪了下去。
青砖地面传来闷响,惊得窗台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走了。
老嬷嬷的额头抵着青石板,白发散下来遮住半张脸:"小姐,老奴对不住您......当年在医仙墓前发过誓,要护您周全,可看着您在青云宗受委屈,老奴这把老骨头......"她的肩膀剧烈颤抖着,像被风吹倒的枯树。
林青竹蹲下来,用沾着眼泪的手去扶赵婆婆的胳膊。
老嬷嬷的皮肤干得像老树皮,可胳膊上的肌肉却绷得死紧,仿佛在害怕被推开。"婆婆,"她轻声说,"我小时候总做噩梦,梦见有个穿青衫的女人抱着我,说'等你找到另一半符文,就能找到回家的路'。"她吸了吸鼻子,"现在我才明白,原来'回家'不是回那座院子,是回到你们身边。"
赵婆婆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全是水光。
她捧住林青竹的脸,拇指抹掉她脸上的泪:"小姐终于知道了......终于知道了......"
门帘被风掀起又落下时,楚咸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看来我来得不算晚。"
林青竹回头。
晨光从他背后漏进来,把他的轮廓镀上层金边。
他手里端着碗还冒着热气的粥,是她最爱的桂花糖粥——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溜去厨房煮的。"我在门外听了会儿。"他挠了挠后脑勺,平时总挂着的懒散笑意淡了些,"现在你是真正的医仙继承者了,林小女侠。"
"那你呢?"林青竹吸了吸鼻子,"你会一首陪在我身边吗?"
楚咸鱼把粥碗放在桌上,凑过来用指节刮她的鼻尖:"我可是你的保镖兼未来老公。"他说得轻描淡写,耳尖却悄悄红了,"再说了,要是我不跟着,谁帮你拆招?
谁帮你挡暗器?
谁......"
"叮——"
一声清响打断了他的话。
林青竹腰间的玉佩突然震动起来,青色符文像活了似的流转着,最后凝成道微光,首首指向窗外西南方的山尖。
那座山她见过,在镇外三十里处,平时总笼罩着层薄雾,看着平平无奇。
楚咸鱼眯起眼。
他脑海里的剑仙推演阵突然运转起来,眼前闪过些碎片画面:暴雨里的悬崖,穿青衫的女人护着个襁褓,银发男人持剑与黑衣人大战......"看来,"他转头看向林青竹,眼神难得认真,"咱们该去见见当年那段恩怨的源头了。"
林青竹握紧玉佩。
符文的温度透过布料烫着她的小腹,像母亲当年的怀抱。
她望着楚咸鱼眼里的光,突然笑了:"不管前方有多危险,我都不会再逃避了。"
"这才像我认识的林小女侠。"楚咸鱼伸手揉乱她的发顶,转身去拿靠墙的竹筐,"先把粥喝了,等会还要赶山路......"
"咸鱼哥!"
阿牛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这孩子是镇东头卖糖葫芦的,平时总爱往客栈跑,此刻正扒着院门探脑袋:"阿福让我给青竹姐送东西!"他举着个布包,布角露出截银亮的针尖。
林青竹接过布包时,楚咸鱼恰好端起她的粥碗。
晨光里,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两株根须交缠的竹。
(http://www.220book.com/book/SHX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