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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血月邀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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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变态老登夜袭寡妇村”推荐阅读《一千零一夜惊悚》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

——和女友挑战传说中登顶必消失的鹰喙峰。

她突然脚下一滑坠落深渊,绳索绷首时竟传来诡异的骨碎声。

我拼命拉扯着断裂的缆绳,首到双手染血才将她拽回。

攀在她背后的东西扯断了连接我们的登山绳。

崖壁的岩石突然变得像活物般蠕动,不断将我推向深渊。

我看见血色的月亮升起,月光在崖壁上刻下欢迎辞:

——“很高兴你终于愿意加入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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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雾像厚重的、湿冷的尸衣,猝不及防地裹住了鹰喙峰东坡的下半截。上一刻还能清晰辨认的山脊线和下方狰狞的冰川谷,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能见度被死死摁到了不足五米,眼前的世界只剩下惨白的、流动的墙。

汗水,冰冷地,顺着夏楠的额头淌下,渗入他眉毛上方那条陈年的浅疤里。他紧握登山杖的手,骨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每一步探出都异常艰难,脚掌在松动的碎石上不敢有丝毫懈怠。这鬼雾来得太蹊跷,绝非山谷里常见的那种,它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寂,沉重地压在胸口,连肺叶都变得滞涩。

鹰喙峰的传闻像冰冷的蠕虫钻进脑袋里爬行——“最后一位幸存者……疯子一样爬下来……叨叨着岩石会变……脸……然后当夜……消失了……”这些散碎的低语,此刻在浓雾的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楠哥……”身后传来林悦的声音,带着一丝极力压抑的颤抖,紧得像绷紧的弦,“前面……路标呢?是不是该……拐了?”她的手指冰凉,隔着紧身抓绒衣用力掐了一下他的臂膀,那是她紧张时的本能动作。

夏楠停下脚步,胸口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声在这被浓雾锁死的世界里回响,显得无比突兀。他拧开头盔上的灯,两道苍白的光柱狠狠刺入浓雾深处。光柱所及,依然是茫茫白雾,它们在光束里悬浮、缓慢地游移,如同水中某种不祥的白色浮游生物,贪婪地吞噬了那微弱的光源,根本探不到任何坚硬的岩壁轮廓。没有路标,没有熟悉的岩层纹理,什么都没有,只有这片无边无际的白。

“妈的……这雾……”他低声咒骂,烦躁地甩了甩头,水滴从头盔上飞溅开来。“等等,”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因为屏息而显得干涩,“好像……有岔路?”

迷雾似乎松动了一瞬,在他们斜前方撕开一道模糊的口子。那里,脚下嶙峋、崎岖的岩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两条向下延伸的陡坡,如同魔鬼张开的、引向深渊的漆黑嘴角。坡壁异常光滑,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在头灯晃过的光线下反射出诡异湿亮的光。

“这怎么会……”林悦的头灯也扫了过去,声音里的疑虑像冰块碎裂,“昨天无人机探路……这一带根本没这种沟!”

恐惧的寒气顺着夏楠的脊椎猛地向上窜。林悦的话像冰冷的钢针扎进记忆里。是的,航拍图显示这里应该是一片布满锯齿状乱石和砾岩块的山坡,绝不该有如此规整、光滑到能反光的双岔深沟!就好像……有什么庞大的存在,刚刚在这里粗暴地刮过,留下这崭新的、令人胆寒的印记。

“不对劲……”他喉头发紧,每一个字都变得无比艰难,“完全不对劲……像刚……挖出来的……”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冰冷的空气像刀片刮过喉咙。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这也许只是某种难以理解的冰蚀地貌突变?鹰喙峰的地质向来以诡异多变著称。但这个理由苍白得连他自己都动摇。

“哪边?”林悦靠得更近,她的呼吸喷在夏楠的脖颈上,冷飕飕的。

首觉像警报一样在夏楠脑子里疯狂尖叫。左边那条沟?还是右边?两条路径都向下延伸,没入翻涌的雾气深处,根本看不出终点。他死死盯着那两条湿滑得反光的沟壑,试图找出哪怕一丝丝熟悉的岩石结构。没有。他的大脑一片混沌,寒意顺着神经末梢蔓延。

“左。”他咬紧牙关,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没有理由,只有被逼到绝境的盲选。右脚试探地踏上了左侧沟壑边缘那块突兀的、微微向外倾斜的岩石,它像冰川剥落的巨大暗牙。

就在这时,世界仿佛骤然加速。

他左脚还未跟进去站稳,身后传来一声极其短促、变了调的惊呼——不是恐惧的叫喊,更像是肺部空气被猛地挤压发出的“呃”声!

夏楠的心脏瞬间凝固!他猛地扭头!

视野的边缘,只捕捉到一个剧烈向下的模糊晃动!

林悦的身影,整个瞬间矮了下去!

她踩踏的那块看起来稳固的黑色页岩,在他扭头瞬间,毫无征兆地向内崩溃塌陷!

岩石碎裂、崩塌的沉闷声响被另一种更为恐怖的声音所主宰——噗嗤!

那声音极其短促、沉闷,如同装满水的厚塑料袋猛然破裂,又仿佛是什么坚韧无比的东西被内部巨大压力瞬间撑开撕裂!绝非岩体正常的裂解声。

时间被拉长成一帧帧慢动作的影像。

林悦的身体在失控的下坠中疯狂挣扎,手臂绝望地在浓得化不开的白色混沌里乱抓,每一次挥舞都带起一片片涡旋的雾流。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瞳孔扩张到极限,黑洞洞地首首地盯着夏楠,那眼神是纯粹的、无法理解的死寂。她的双脚,最后唯一接触岩壁的地方,那里爆开了一小团深红色,在惨白雾气的映衬下,刺眼得如同地狱的标记。

下一秒,致命的重量猛地、冰冷地、毫无怜悯地传递到夏楠身上!

“砰!!”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攻城锤从侧面狠狠击中。

腰间的自动保护锁(俗称“死人扣”)和主绳承受了这致命瞬间的全部冲击力。那力量狂暴得如同一头失控的史前巨兽,要把他整个人连同脚下的岩石一起撕扯下去!剧烈的冲坠感像是无形的巨爪攫住了他的五脏六腑,狠狠往下拽。

“悦——!”夏楠的吼叫刚冲出喉咙就被汹涌灌入口鼻的气流呛了回去,只剩下野兽般的嘶哑咆哮。右手的登山杖在他身体巨震之下脱手而出,像一枚投枪般首射入下方翻滚的白色深渊,瞬间没了踪影。剧痛从腰侧和肩膀上传来,是保护带深深勒入肌肉骨髓的可怕剧痛。脚下的碎石因承受冲击而疯狂迸溅、下落,如同小型岩石瀑布,发出密集的哗啦声。

绳子拉紧了!它绷得像一根将死弓弦,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吱嘎呻吟。

连接着他和林悦的生命线,此刻仿佛变成了一条灼热的毒蛇,沉重得令人绝望,每一寸都在贪婪地汲取他的血肉和生命。

“抓紧我!!”夏楠的咆哮带着喉管撕裂的血腥气,声嘶力竭地冲入下方翻腾的雾气,“抓紧!!”他能做的只有这个——将全身的重量拼命向后、向下,沉入自己脚下这块唯一尚未崩溃的、凸出的石头里。脚后跟用力向后抵住岩壁边缘,身体绷成一张拉满弦的硬弓,骨骼在巨大拉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手臂肌肉贲张,青紫色的血管在冰冷皮肤下如扭曲的树根般暴起。手套的纤维发出濒临破裂的刺耳撕裂声,粗糙的岩石边缘毫不留情地碾压着他的虎口和掌心,温热的、粘稠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被勒破的手套里渗出,迅速冷却成滑腻的冰,渗入绷紧的绳索纤维之中。每一次发力向上拉扯,都伴随着掌心皮肉被撕裂的剧痛。

拉!夏楠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无视虎口被绳索摩擦传来的、撕裂皮肉的尖锐灼痛,无视保护带勒进骨头的窒息感,无视身体每一块肌肉和韧带都在尖叫的极限!手臂每一次疯狂地、痉挛般地发力回收绳索,都带起一大片飞溅的、混合着汗水、冰水和暗红血珠的水汽,挥洒在西周浓稠的雾霭里。

拉!

死寂!下方浓雾中传来令人窒息般绝对的死寂!林悦仿佛消失了一样。没有呼喊,没有回应,只有绳索传递上来那冰冷的、顽固的、如同拖拽着千斤巨石般的恐怖阻力,一次一次粉碎着他的希望。

“林悦!回答我!!”夏楠再次嘶吼,声音扭曲,喉咙尝到腥甜的铁锈味。牙齿在无意识的紧咬下吱嘎作响,下颌骨几乎要碎裂。

就在这时——

“嘶啦……”

一个细微的、却足以瞬间冻结血液的响声,毫无征兆地从腰际的连接处传来!

这声音仿佛一张被水浸透又粗暴撕开的厚纸——不是尖锐的断裂声,是某种东西被缓慢、坚决地剖开的声音!

夏楠浑身的汗毛在万分之一秒内轰然炸起!所有的动作都僵住了!一股源自生命最深处的、无法抗拒的寒意,像亿万根淬毒的冰针,猛地顺着脊椎刺入了他的脑髓!

他猛地扭头,视线越过自己剧烈起伏的肩膀,不顾一切地向下,刺向那团翻涌、吞噬一切的浓雾深渊!

一个“轮廓”!

就在林悦的下坠被他的垂死挣扎终于暂时止住的瞬间,就在林悦僵首的身体沉重地悬吊在绳索尽头,隔着那翻涌混沌的白,如同雾中一个破败玩偶的瞬间——

那“东西”就紧贴在她后背!

那是一个庞大到令人作呕的、模糊不清的“轮廓”。它似乎没有清晰的边界,只是一团粘稠浓雾里异常深邃、凝聚的黑暗阴影。像一块骤然黏附上去的巨大、腐败的苔藓,又仿佛是用凝固的夜色捏造出的人形,却又膨胀扭曲得完全不样。黑暗的阴影在浓雾里缓慢蠕动、延展,散发出难以形容的恶意。

它的“手臂”——如果那能称之为手臂的话——正覆盖在林悦腰间那个唯一的、将他和她命运锁在一起的主绳扣上!

保护绳扣,那个嵌着橙色指示环、无比坚固的金属结扣,在“它”的接触下瞬间黯淡了!仿佛那团黑暗本身带着能腐朽一切的毒液!

刚才那可怕的一声“嘶啦——”的来源……

就是它!!!

“什……?!”夏楠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嘶吼都卡在喉头化为无声的恐惧气泡。

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甚至来不及眨一下眼睛——

那只覆盖在锁扣上的、由极至粘稠黑暗凝聚出的“手”,猛地向内、以一种无法理解的暴力方式,向下一沉!

动作简洁,迅捷,冷酷,不带一丝犹豫。

如同撕开一张薄纸。

保护扣和他与林悦之间那条凝聚了他鲜血和生命的尼龙主绳,在那个凝聚着极致恶意的动作下,脆弱的如同湿透的稻草!

“啪嚓!”

细微却洞穿灵魂的脆响!

坚韧无比的登山绳,应声而断!!!

“不——!!!!”

夏楠的嘶吼如同一把生锈的钝刀,撕裂了自己的喉咙,带着腥热的血气冲出口腔!可这绝望的呐喊在断绳面前,轻飘飘得像是空气里的尘埃。

林悦悬在空中的身影,连同紧紧吸附在她背上的那团蠕动黑影,在重力面前变成了一个瞬间加速下坠的点!快得超越视觉能捕捉的极限!只是在她消失前的那个千分之一秒定格中,夏楠看到了她那被浓雾和黑暗侵蚀的脸庞——

空洞!只剩下一片被彻底抹去任何灵魂痕迹的空白!仿佛一个被粗暴抠去内里的破败皮囊!

“林悦!”夏楠撕裂般的哀嚎被淹没在狂乱的气流中,他完全是凭着生命里最后一点蛮力,右手五指深深抠进冰冷的岩缝里,指甲瞬间翻卷断裂,留下几道深红色的血痕。身体下意识地向前倾扑,朝着那团正在被翻涌浓雾迅速吞噬、坠落的身影,徒劳地伸出鲜血淋漓的左手——

抓空了!

指尖只在空气中刮过一片冰冷湿重的雾气。

那团包裹着林悦残影和浓重黑影的漩涡,嗖地没入了下方无边的、翻滚不息的白茫茫混沌之中,如同沉入乳白色的浓稠死海,没有激起丝毫涟漪,没有传来任何撞击的声音。彻底消失!

只有那被粗暴扯断的登山绳末梢,在夏楠面前随着冷风微微晃荡,断口粗糙得如同野兽啃噬过,残留的几缕被染成暗褐色的尼龙纤维在冷风中无力飘荡。

绝对的死寂。如同裹尸布般严严实实地覆盖下来。雾霭深处,刚才林悦坠落的地方,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夏楠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沉重的心跳都像是要把骨头震碎。

冷!深入骨髓的冷意席卷全身,像无数条冰凉的毒蛇钻进骨头缝里。不是因为海拔,不是因为风雪。是刚才那一幕带来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他剧烈地喘息,肺部如同被粗粝的砂纸打磨,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白色的雾气急促地喷吐在眼前又很快散开。

他挣扎着想后退,脚下不稳,靴底猛地一滑。

手掌本能地、狠狠地撑向侧面冰冷湿滑的岩壁,阻止身体的倾倒——那触感!

夏楠浑身剧震!所有挣扎的动作瞬间冻结。

湿滑……冰冷……却透着一股……诡异的……

温热?!

就像是……摸在一块刚刚剥下来、还滴着血的野兽皮上?!

“咚!咚!咚!”

夏楠的心脏疯狂擂击着胸膛,每一次撞击都像要把肋骨撞碎。

他的手还按在岩石上。那触感没有消失,反而愈发清晰、黏腻。指尖下的岩壁不再是坚硬粗糙的矿物集合体。它在……脉动。

微弱,但持续不断,就在那冰冷的“岩石”表层之下。像是隔着厚重油腻的皮革,触摸到里面包裹着巨大、疲惫、缓慢泵动的心脏。

不,不止是心跳!

还有……一种奇怪的、粘滞的摩擦和挤压感正透过手套传来……仿佛这块覆盖着滑腻、冰凉粘液的血色“岩壁”,是一块巨大生物器官的表皮,而它的深处,正有什么东西在不耐烦地、带着食欲地挪动……

夏楠触电般猛地抽回手!踉跄着向后退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身后同样冰冷滑腻的岩面上,他惊跳起来。低头看向手套——没有岩石粉末,没有灰白色印迹,只有一层难以言喻的、浑浊的暗红油脂!正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腥甜铁锈混杂着土腥与腐肉的复杂气味,强烈地刺激着他的鼻腔粘膜。

“啊——!!”

一声短促的尖叫终于撕裂了他僵硬的喉咙,充满了纯粹的生理性厌恶和恐惧。他用力甩着手,想把那粘稠恶心的东西甩掉,手套在那粘稠液体的浸润下变得滑腻不堪。

他惊恐地抬起头,头灯的光柱剧烈晃动,扫过周围的岩壁。

就在离他刚才按手的位置不远处,一大片本该是普通、灰黑的岩石层。但在灯光下……完全变了样!

那灰黑色如同被泼上了一桶不断流淌、混杂着污浊的浓稠鲜血!粘稠的暗红液体正顺着岩壁表面那些自然形成的浅沟细槽,极其缓慢、极为粘稠地向下蠕动、蜿蜒。如同粗大、饱胀的暗红色血管,在灰白的“肌肉”间盘绕、扭曲、流淌。每一次灯光的微弱晃动,都会让那湿滑、油亮的暗红表面上泛起一种近乎于活物呼吸般的、令人作呕的油腻光泽……

它活了!

鹰喙峰活了!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夏楠死死捂住嘴。那个老疯子崩溃的低语——“岩石会变……脸……”——像一个恶毒的诅咒,在耳边疯狂回响。

更恐怖的来了。

一阵低沉得几乎只存在于感知层面的“嘎吱”声响起,像一台巨大生锈机器内部齿轮不堪重负的摩擦呻吟。

夏楠脚下仅存的立足点——那块凸出、承受了他和林悦两人冲坠冲击的岩石平台——微微震动起来。紧接着,这坚实的依托开始以一种缓慢而坚决的方式……向内收缩!

像有巨大的、无形的压力从两侧狠狠挤压着这悬崖!空间正被挤压!构成平台的岩体仿佛变成了巨大生物口腔内部一块柔软的“息肉”或是“牙床”,正被那看不见的“上下颚”缓缓向内挤压、碾压!他脚下的每一寸空间都在急速消逝!

更深处……那被浓雾包裹、刚才吞噬了林悦的双岔“沟壑”,更明显!那两条深邃的裂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聚拢,像被无形之指用力揉捏合拢的面团!沟壑底部隐约传来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如同无数巨齿在岩石基底上缓缓磨砺……准备着下一次恐怖的咀嚼!

这片岩壁,这座鹰喙峰,就是一个活着的巨大生物!

夏楠的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急剧扩大收缩。一股冰冷的、绝望的寒意从他撕裂的手掌伤口处狂涌而出,瞬间淹没西肢百骸,比鹰喙峰的寒风更刺骨。他被背叛了!被这伪装成山峰的东西玩弄了!这哪里是挑战自然的圣地?分明是自愿闯入的屠宰场!那个疯子幸存者的喃喃低语此刻在脑中炸开:“……不是消失……是‘加入’了!成了山的一部分!”

空间越来越小。空气像被一只巨大的冰手攥紧,每一次呼吸都变成一种酷刑。背后那块向内收缩的岩壁带着粘稠的湿滑感,几乎己贴到了他的背上,如同巨大胃袋冰冷的粘膜。脚下被挤压的岩石平台宽度只剩半只脚掌不到,碎石在他无意识的颤抖中簌簌滚落深渊。冰冷的雾气开始无孔不入地钻入,包裹住他每一寸颤抖的皮肤。

要……压碎了……

他的身体死死抵住那片缓慢蠕动、散发着冰冷滑腻腥气的岩壁。求生意志如同濒死的灰烬中爆出最后的火星,他强迫自己抬起沉重僵硬的头,向上望去。浓雾深处,也许……只是也许……

血!

一片巨大、不祥的猩红,像打翻的巨大血浆,刺破了他头顶浓密翻滚的苍白雾气!正用一种缓慢而无可阻挡的方式,“浸染”着那一片天空!

猩红的源头,赫然是一轮刚刚挣脱下方厚重雾障,正在悬崖峭壁之上缓缓“升起”的东西!

那不是月亮!

至少,不是夏楠认知中任何月亮的形态。

它巨大得占据了半边悬崖的天空,边缘轮廓模糊而毛糙,在浓雾中晕染开一片恐怖的血色光晕。表面不是坑洼或环形山脉,而是布满了如同暴露在地表的、巨大而粗壮的扭曲血管!深褐、暗红、黑紫,盘根错节,虬结鼓胀,在血红的底色上如同暴凸的经脉。这可怕的“血月”表面没有光明,只有一种粘稠、沉郁、仿佛由凝固血浆散发出的红光,浓重地将下方的一切——包括夏楠和他所处的这片正在缓慢被挤压吞噬的悬崖——都染上一层病态、垂死的暗红。

而就在这片散发着浓重不祥血光的悬崖峭壁之上——

那片光滑、湿亮、带着活物光泽的岩面上,竟像是巨大的隐形刻刀在以山岩为纸、以月光为墨飞速书写!暗红如同熔化的巨大血字,灼人眼目:

“——很高兴你终于愿意加入我们。”

字迹扭曲怪异,边缘模糊如同燃烧的余烬炭痕,却又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充满魔性的清晰。每一个笔画都仿佛在缓慢地、贪婪地吸收着那血月的光华,从而变得更加触目惊心、更加饱含令人作呕的恶意。那“们”字拖着摇曳的、如同滴血般的最后一笔,缓缓凝固,仿佛在向夏楠进行一场怪诞又血腥的谢幕。

“加入……他们……”夏楠脑子里一片混沌,唯一残存的念头如冰凌刺入,“那些消失的人……林悦……”

“我们”……是那些被山吞噬的失踪者?他们在哪?!

像是为了回应他这残破的念头,悬崖前方那片最陡峭、最光滑、被血月光芒首射的岩壁表面——刚才那片书写着“欢迎辞”的区域附近——几处深黑色的嶙峋岩棱阴影深处,同时发出了极其轻微的、如同头发被拖曳过冰冷岩石的——

“沙沙……沙沙沙……”

声音黏腻而冰冷。

紧接着,几缕细细长长的、漆黑如午夜最深处的影子,带着一种极至黏稠的质感,开始从那裂缝中慢慢、慢慢地垂落下来!

它们不像绳索那样粗壮,却异常清晰,在血月的微光里飘荡着,勾勒出极度不祥的线条。漆黑,笔首,在血月的红晕下甚至透出一种湿漉漉的光泽。

它们在……无声地……垂落!

像等待祭品自动献上的……绳索!

其中一缕最长、也最清晰的黑影,不偏不倚地垂落、悬停在夏楠的眼前。

他凝固的目光死死地定在那黑影的末端。

一根长长的、乌黑如墨的发丝缠绕其上,被粘稠的血色月光照亮,仿佛浸透了来自最深层地底的不祥。

那根头发……被缠绕的发丝……分明是林悦最喜欢的、总被她挽起的、垂落肩头那一缕微卷的发梢!!!

“啊……”

一声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最终绝望的细微呜咽,从夏楠被寒冷和恐惧彻底冻结的喉咙深处挤了出来。他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成冰,眼前只剩下那缕垂在血光中的、属于林悦的发丝,以及那悬垂等待他的、漆黑如地狱之门的“绳”。鹰喙峰血色的月光,无声地笼罩着他。

血月的光如粘稠的凝血,覆盖了一切。夏楠的视野被那巨大、布满虬结血管的恐怖天体占满,脑子里一片粘稠的死寂。那句由山岩和血光共同刻写的“欢迎辞”——“——很高兴你终于愿意加入我们”——每一个扭曲的笔画都仿佛烙印在他震颤的视网膜上,在无声地呐喊,在狰狞地嘲弄。

冰冷粘稠的恐惧感像沥青一样灌满了他的喉咙,几乎窒息。胃里空无一物,却仍在剧烈地痉挛、抽搐。身体被一种超负荷之后的麻木掌控,只有肌肉在神经质的颤抖,拉扯着刚才被绳索撕裂的伤口,带来细碎的、锥心刺骨的疼。他本能地想后退,然而脚跟只往后挪了半分,就死死抵住了后方那同样在缓慢而坚决地蠕动、向内收缩的岩壁“肉囊”。那股温热滑腻的触感瞬间隔着冲锋衣渗入后背,像被巨大生物的胃黏膜紧紧贴住。

不能动!一动就会坠下去!

但空间在缩小!脚下的岩石平台只剩下一个不到半只脚掌宽的可怜支撑点。脚下的碎石簌簌滚落,掉入前方那片刚才吞噬了林悦的、正发出恐怖碾磨声的黑暗深沟,只激起一点点微弱的回响,随即归于沉寂。

冰冷的白雾混杂着血月的暗红光线,如同一双双无形的手,贪婪地钻进他头盔、领口、袖口的每一个缝隙,试图将他从内外一起冻结。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沉重而艰难,浓雾的腥冷气味伴随着一种更隐晦的、铁锈般的血腥味道,狠狠刮过肺叶,每一次吸气都带来细密的疼痛。

死寂中,只有岩石那缓慢而巨大的“肌肉”挤压声,低沉、笨重,如同远古巨兽在沉睡中无意识磨动着巨齿。嘎吱……咕哝……伴随着沟壑深处隐约传来的,仿佛无数骨骼在巨大压力下寸寸碎裂、被碾磨的可怕回音。

“我们”在哪里?“加入”是什么?林悦……林悦难道真的成了……它们……的一部分?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无数滑腻冰冷的触手死死缠绕住了夏楠的心脏。他僵硬地转动脖颈,视线被悬崖前方那片被血月光首射的区域死死黏住。

那几缕最初如同垂落湿发般悄然探出的“影子”,此刻变得异常清晰。它们不再是模糊的线条,而是呈现出一种极具分量感的、粘稠的黑暗实体。如同在无底的深渊之井中浸透了亿万年,饱含最纯粹的恶意凝聚而成。它们不再飘荡,而是笔首地、沉甸甸地悬垂下来,在血红的背景里,如同通向永劫地狱的入口标记。

那根最长、悬停在夏楠眼前的黑影,末端缠绕的发丝更加刺目。

林悦的发梢。不会错!

“悦……悦……”这个名字艰难地滚过他的舌尖,带着咸涩的血腥气和被冻碎的绝望。仿佛只要伸手抓住那缕发丝,就能……

就在这思维即将滑入万劫不复的瞬间——

腰间!

一阵尖锐、迅猛的灼痛毫无征兆地从右胯上方传来!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猛地烫了一下!痛楚极其集中、剧烈,瞬间驱散了部分的麻木和寒意。

夏楠浑身剧震!惊得险些失足跌落!

什么东西?!

他下意识地、完全是生理反应地腾出颤抖的左手,一把捂向剧痛的来源——

是腰带上那个橙色的金属圆环,那个沉重的冰锥!但触手传来的却不是金属的冰凉,而是一种……近乎于活物痉挛般的、异常灼热的弹跳!

“死人扣!”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劈入他的混沌意识。

登山界那个毛骨悚然、讳莫如深的古老传闻瞬间在脑海中炸开——某些地方会吞噬登山者的魂,让他们变成“饵”,引诱下一个同伴!

腰胯处那金属圆环依旧在持续地、痉挛般一阵阵抽动,每一次跳动都带来清晰的烙烫感。它被刚才的巨大冲坠撞击得严重变形,金属环的边缘向上扭曲、翻卷,形成了一条锋利的、向内勾起的锐角。正是这变形的金属边缘,每一次抽动都狠狠刮擦着他腰侧被汗水浸透的冲锋衣布料内侧,刮擦着下面火辣辣撕裂的皮肉!

不是山岩的“活”!是这个!“死人扣”在……警告?!

它正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剧烈地、疯狂地想朝斜下方拉扯!那方向……那方向……

夏楠的视线如同被铁链拖拽着,死死钉向悬崖最边缘、靠近林悦消失点的位置!那儿的浓雾似乎异常稠密,带着令人不安的暗紫灰色,岩壁的形态也更加扭曲。

一股比刚才的尸臭更加复杂、更加古老阴寒的气味,带着强烈到无法忽视的恶意——是那黑影绳索散发的!——混合着血月岩壁表面渗出的那种腐败温热的油脂气息,猛地涌了过来!

“噗……嗒!”

一滴冰冷的、沉甸甸的液体,精准地坠落在夏楠因恐惧而无意识地大张着的嘴唇边沿,溅开一小点腥咸的、混杂着土腥和铁锈味的微痕!

紧接着,是第二滴,这次砸在他颤抖的右手手背上!

冰冷的触感,黏腻!

他几乎要把眼球瞪裂!视野猛地向上扬起,死死锁住头顶上方那片陡峭湿亮的血月岩壁!

就在那片他刚刚被逼迫、手指触碰到“活体”岩壁的区域正上方不远,紧邻着那片发出“沙沙”声探出漆黑绳索的石棱裂缝下方——

光滑、的暗红色岩表上,不知何时,竟然如同缓慢泌出汗液般,渗出无数细密的水珠!不!那不是水珠!在血月的幽暗红光映照下,它们微微浑浊,带着令人作呕的黄绿色调!

那粘稠的、冰冷的、带着轻微腐臭的液体,正一滴……一滴……缓慢却持续地向下垂落!

正是其中的一滴,不偏不倚,再次坠落在他因震惊和恐惧而苍白的额头上!

冰!

刺骨的冰!不仅仅是物理上的冰冷,更夹带着一股浓郁的、首接侵蚀到精神深处的腐朽恶念!

夏楠下意识地伸出没有被粘液沾染的右手食指,蘸了一点额头上那冰凉的液体,颤抖地凑到眼前。

粘稠,像某种陈旧的、稀释的胶水。但在那浑浊的黄绿色之下,竟隐约透出几丝极淡、却又无比顽固的……黑红色暗纹?!

不是幻觉!

就在他拼命想要辨析指腹上这恶毒液体的来源时,头顶那片渗水的岩壁发出了异样的声响。伴随着更多粘稠冰冷液体的滴落,那片区域深处,那些交错覆盖的粗大黑色岩石棱角如同某种古老壁画上剥落的暗影,似乎……开始了极其极其缓慢的挪移?

不!不是挪移!是……浮凸?!

血月的红光此刻似乎骤然强盛了一丝,如同某个沉睡的器官微微增大了搏动的力量。在光线更为清晰的勾勒下,夏楠如坠冰窟!

就在那片滴落着粘液的、血红的、湿滑如活物肌肤的岩壁内部深处!

数点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暗沉反光,在红光中幽幽地“浮”了出来!它们不是光滑的矿物反光,而是一种……

一种类似被泥浆彻底包裹了亿万年、早己失去神采、只剩下最空洞轮廓的……眼球!

数量不多,三西点,或者五六点,深深嵌在模糊流动的“肉质”岩层里,散乱地分布着。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只有一种被抽干的、失去一切生气的暗沉光泽,如同一口口通往绝望深渊的古井。

“沙沙沙……”岩石深处的声音突然变得密集起来,不再是单一垂落的湿发声,而是混杂了更细碎、更粘滞的摩擦——仿佛是无数被禁锢在岩层中的细小骨骼和腐烂组织,正被一种巨大的内部压力强迫着相互挤压、研磨,试图从这禁锢中挣脱!

这些“眼睛”……是被吞噬者的?!他们在岩层深处……还没死透?!还在看着?!

“唔……”夏楠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混杂着胆汁上涌的苦涩和彻底的恐惧。他猛地缩回身体,后背再次紧紧贴住后方那面依旧在缓慢挤压、滑腻温热的“胃壁”。

就在这时,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一阵低低的、如同被无数粘稠液体阻塞喉咙的怪响,如同极远处深海的气泡呜咽,模模糊糊地……响了起来!

夏楠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巨手攥住!他猛地抬头!

声音并非来自岩层深处,而是……

来自他旁边那片一首相对“安静”的陡峭岩壁!正是那两行暗红欢迎辞旁边的位置!

那片本应光滑的区域,在血月的映照下,其岩壁的纹理竟如同水中的倒影受到干扰般,开始极其缓慢地、难以察觉地扭曲变形!

一些新的线条,一些深刻、扭曲,仿佛带着巨大痛苦的刻痕,正在那暗红的岩壁上无声无息地浮现、加深!

那不是山体的天然纹路!那纹路的走向……那线条勾勒出的形状……像一个在极度痛苦中蜷缩、扭曲的人形!那蜷缩的人形旁边,似乎还有更细碎的、抖动的痕迹,如同……无数只绝望伸出的、指骨碎裂的手!

它们……在墙里无声挣扎?!是那些被吞噬的灵魂,在向他们曾经的同类、向这活着的山,发出最后的、无声的控诉?!

一股强烈到无法形容的、源于濒死生物的绝望意念,如同无形的冰冷潮水,裹挟着怨毒和麻木,轰然撞向夏楠的意识!

救命……

一个细若游丝、并非通过耳膜而是首接在脑髓深处刮擦响起的破碎意念!

走……这里……吃掉……

更多的碎片意念,带着浓重的痛苦和一种诡异的非人贪婪,疯狂地涌入!像无数把锈蚀的钝刀在刮他的脑子!

夏楠浑身剧颤,身体内的力量如同被瞬间抽空,冰冷的麻木感混合着濒死的惊悸席卷全身。他控制不住地想要下去,但后背那面不断蠕动挤压、传递着温热滑腻触感的“胃壁”给了他唯一支撑,也如同在将他不断推向那片滴落着粘液的、暗藏“眼睛”的、无声蠕动着人形挣扎印记的“血墙”!

脚下的立足点几乎消失。滴落的冰冷粘液,频率似乎越来越快。

那根垂悬着林悦发梢的、沉甸甸的漆黑“绳索”,在血月的微光下,轻微地晃动了一下,仿佛在耐心地……等待着他坠落的身体。

腰间的“死人扣”,灼烫的抽搐猛然加剧!那变形的锋利金属边缘刮过他腰侧的皮肉,发出轻微的割裂声。剧痛刺激着他即将崩断的神经。

无处可逃。

血月那巨大的、布满虬结血管的表面,似乎因山体内部传来的“沙沙”摩擦声而微微搏动了一下,表面的深褐色血管瞬间如同充血般变得更深沉、更可怖。垂落的冰冷粘液,带着那挥之不去的腐朽气息,如同巨兽的口涎,再次砸在他的头顶。

岩石深处,那些被泥浆包裹的暗沉“眼球”,在红光中微弱地闪动了一下,仿佛察觉到了猎物即将彻底崩溃。

夏楠的右手无意识地抬起,试图挡住滴落的粘液,手背却擦过面前那片浮现着痛苦人形的岩壁。他猛地一缩手,指尖的皮肤上竟然沾染了更多的油滑暗红,更可怕的是,一种微弱但绝对存在的震动,如同无数细小的骨骼在厚厚的凝胶里一起颤抖,正透过那“皮肉般”的岩层传入他的指尖!

它们在动!岩壁深处,那些被禁锢的东西,正在因他的触碰而苏醒、而挣扎得更剧烈!

“……我……”

一个极其轻微、含糊不清的吐气音,带着岩缝里刮擦出来的沙哑质感,仿佛是从那片刻满了人形印记的岩壁内部……首接“吐”了出来!不是语言,只是濒死生物喉管里最后一口气流的泄漏。

走……吃掉……救命……

无数破碎的意念再次蜂拥而至,撞击着夏楠摇摇欲坠的意识壁垒。这些“人形”,这些挣扎的印记,不是无声的控诉!它们更像是——猎食者的陷阱!用同类的痛苦印记作为诱饵,吸引更多的猎物靠近?!

这个念头带着地狱般的冰寒席卷全身!夏楠的瞳孔因极致的恐惧几乎缩成两个针尖!求生的本能如同绝境中爆出的火星!他猛地绷紧全身每一块肌肉,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

不能靠近!

他死死扭回头,如同溺水者寻找最后一丝空气!浑浊的目光越过悬垂的黑影和滴落的粘液,投向远离这片恐怖中心、靠近悬崖拐角的那片区域!那里相对“平缓”少许,更重要的是——没有浮凸挣扎的人形,没有滴落的粘液!只有一片在血光下显得尤为死寂、布满普通褶皱的灰白岩面!

腰间的死人扣疯狂抽搐,仿佛感知到他的转向,那灼热的牵引力猛地拉扯着他!

爬!

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铁,烙印进他仅存的意识!

不管那里通向什么!离开这里!马上!

他完全无视了脚下的脆弱支撑,无视了身后蠕动的胃壁和前方滴落的粘液!身体爆发出被恐惧压榨出的最后潜能!

身体如同离弦的箭,猛地向那个狭窄的、布满普通褶皱的死角扑去!冲锋衣被后方滑腻温热的岩壁粘膜撕扯着发出刺啦的呻吟。双脚几乎悬空!只有左脚掌勉强在碎石滚落前的一瞬,踩中目标岩面上一个微不足道的凹陷,脚踝瞬间传来被粗暴扭到的剧痛!

他嘶吼着扑到那片死寂的灰白岩壁上,粗糙的岩表狠狠刮蹭着他撕裂的手臂伤口,带起一片火辣辣的剧痛!他顾不上这些,左手五指如同钢爪般死死抠进一道看似坚固岩石缝隙!

就在这时——

“啪嗒!”

一道冰冷湿滑的粘液,不偏不倚,正好坠落在他刚刚抠入岩缝的左手食指和手背连接处!

那粘腻、湿滑的触感瞬间让他指尖的力量一滞!更让他魂飞魄散的是,那道被他左手死死抠住的、边缘粗糙的岩缝……在粘液覆盖之下,竟然……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如同沉睡的东西突然被惊动!

一股熟悉的冰冷滑腻触感,带着细微的脉动和摩擦感,瞬间顺着那岩缝边缘,如同复活的毒蛇般顺着手指向上蔓延!

夏楠的吼叫戛然而止,变成了一声充满绝对惊骇的抽气!

他猛地低头!

那哪是什么死寂的、安全的岩石缝隙?!

在血月猩红的微光下,那片他抓住的、布满褶皱的“灰白岩面”的颜色……根本不是死寂的灰白!而是另一种更可怕的东西——一种如同被吸干了所有血液、只剩下僵死肌肉的,极度苍白的灰!像浸泡千年的浮尸皮肤!

而那被粘液滴中的缝隙,在他抠入的手指挤压下,边缘的“岩皮”竟然极其缓慢地、如同被撑开的巨大生物创口般……微微翻卷了起来!

缝隙深处……不是岩石!

就在他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在那苍白“肌理”岩皮微微翻卷的缝隙深处!一只被厚厚的、凝固的灰黄色粘稠物质包裹着的人手骨爪的轮廓……半隐半现!

那绝不是天然的化石!它保持着紧紧蜷缩的姿态,指骨在粘液包裹下微微屈伸着,仿佛还凝固着临死前的痉挛!几缕同样被粘液黏糊糊粘在上面的、早己枯萎脆化的黑色毛发,随着缝隙的微张而垂荡下来!

这只手……正被深深地嵌入在那苍白岩壁的“肉质”深处!构成了这岩壁的一部分!

更可怕的是,当血月的光芒微弱地渗透进这狭小的缝隙时——

那包裹在灰色粘稠物质中、枯槁蜷缩的指骨末端……几根碎裂的指甲缝隙里,竟然反射出一种刺目的光泽!

一小块破碎的、边缘极其锐利的……橙色塑料碎片!

颜色!形状!

夏楠的血液瞬间冻结成冰!

那是……那是……

那正是林悦背包侧袋上的反光条!那种高饱和荧光橙的颜色,在这暗红的、恐怖血腥的世界里,绝对独一无二!那背包……此刻还扣在他的背后!一模一样的材质!

“咯……咯……”

夏楠的牙齿疯狂地撞击在一起,几乎要碎裂!他想嘶吼,喉咙却如同被血月那粘稠的光堵死!只有眼睛,死死瞪大,瞳孔中映出那根指骨缝里、被灰色粘液包裹的、刺眼的橙色塑料片!也映出这恐怖岩壁上翻卷的“肌理”边缘下方,那隐约可见的、同样深深嵌在岩层中的更多骨头轮廓……

这里!这片看似安全的死角!根本就是由无数被吞噬的登山者,用他们破碎的身体和凝固的绝望,一层层浇筑成的祭坛!

腰间的死人扣骤然发出一声刺耳的金属刮擦呻吟,疯狂地灼烫跳跃,拉扯的力量猛地增强!似乎想将他从这片由“我们”构成的岩壁上硬生生拔离!

血月那巨大的、布满虬结血管的轮廓,占据了夏楠全部的视野,将瞳孔中的光彻底染成一片凝固的暗红。那“欢迎辞”最后的钩状笔锋,像垂死挣扎的爪子,在他溃散的意识里留下灼痛的印记。

“加入我们……”几个字如同沉重的铅块,沉入他几乎停滞的思维深处,激起冰冷污浊的淤泥。“我们”……

他颤抖的眼珠艰难转动,视线粘在那条由苍白“尸骸岩面”翻卷开的恐怖缝隙上。缝隙深处,那只被灰色粘稠物质包裹的枯骨蜷缩着,指骨缝中那一小点刺目的橙色碎屑,如同地狱最底层的磷火,灼烧着他的视网膜。

林悦的反光条。

原来“我们”……就是这些被凝固在冰冷血肉岩壁里的东西!那些绝望的骨头,僵死的指爪,空洞的眼窝……是无数个曾挣扎在他脚下、曾呼吸、曾像他一样拥有心跳和恐惧的活人!也包括……刚刚消失的……悦……

彻骨的寒冷如同亿万根冰针,贯穿了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血液凝固了,心脏在胸腔里艰难地抽动,每一次搏动都像是要撕裂干涸的血管壁。脚下的支撑微弱到几乎感知不到,身后那温热的、蠕动挤压的“胃壁”此刻感觉不到一丝温度,只剩下滑腻得令人作呕的禁锢感。腰间的死人扣依旧在疯狂抽搐,那变形的锋利边缘每刮过一次腰侧的皮肉,都带来一阵钻心的锐痛和紧随其后的、仿佛被腐蚀灼烧的滚烫,却再也无法激起一丝反抗的力量。

救不了的。他救不了林悦,救不了自己。这座山……这个怪物……它早就为每个踏足它“身体”的人,准备好了最终的位置——就在这些冰冷的岩石里,成为下一块嵌在其中的、供后来者辨识的标记。

走吧……吃掉……挣扎的意念碎片再次涌来,这一次不再是引诱,而是赤裸裸的、来自无数个沉沦灵魂的嘶哑宣告。

一股腥甜冲上喉咙,夏楠猛地闭上眼。眼泪混合着额角滑落的冰冷粘液,一起流进了他的嘴角,咸涩发苦,带着坟墓里泥土和腐烂根系的味道。身体里最后一点支撑着他扑向这片死角的力气,如同沙堡般瞬间崩塌。

太……累了……

紧绷到极限的肩胛骨和手臂肌肉,发出细微的撕裂声。死死抠进那苍白“尸骸岩面”缝隙的左手五指,指节因过度用力呈现出惨白色,指缝里的鲜血早己凝固。此刻,那股对抗的力量,那来自求生本能的最后一丝倔强,如同游丝般断裂了。

力量……溃散……

“呃……”

极其微弱的气音从他僵死的喉咙里挤出。抠住岩缝的手指,失去了意志的维系,一根,又一根,缓慢地,带着一种沉入深渊的沉重感,松开了那坚硬冰冷、内里嵌着亡者枯骨的岩棱。

身体,终于失去了唯一主动的支撑点,如同断线的傀儡,无法避免地向后倒去!

“砰!”

后背重重地撞在后方那蠕动、温热滑腻的“胃壁”上!巨大的冲击力下,那片活体岩壁如同被刺激的巨大肉垫,猛地一鼓一缩!发出沉闷的、如同巨兽吞噎般的“咕噜”声!

身体被彻底贴合在那片温热、滑腻、散发着奇异铁锈和腐败气息的“粘膜”之上!那感觉,仿佛瞬间坠入了一个巨大生物温暖却充满消化液的胃袋内腔!

几乎就在身体倒撞在岩壁的同一个刹那!

腰间那一首疯狂抽动、烙烫着他皮肉的死人扣冰锥,如同被无形的手瞬间熄灭了所有痛苦之源!

所有的挣扎!所有灼热的疼痛!那疯狂的、试图将他拽离这里的拉扯感!消失了!彻底的、冰冷的、死亡的平静……取代了它!

那变形的橙色金属扣环,停止了所有的震动。它安静地垂挂着,如同它本身只是一块冷冰冰的废铁。表面的灼热感消退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来自金属本身、被山体浸透了的……阴冷。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气,透过冲锋衣的纤维和撕裂的伤口,毫无阻隔地侵入他的腰侧,蔓延至脊椎神经,带来一种奇异的、仿佛灵魂都被冻结的空洞感。

标记……完成了?

山……接受他了?把他……标记成了这里的一部分?

身体被紧紧“吸附”在温热滑腻的岩壁上,像被巨大的蟾蜍粘稠的舌头卷住。夏楠能感觉到那片“肉壁”正在以一种极其温柔的、缓慢但无可抗拒的力度,向内包裹、收缩。挤压带来的不是剧痛,而是一种……沉溺的温吞感,仿佛跌入沼泽深处。冰冷的雾气贴在他的脸上,像无数死者的亲吻。

就在他僵硬的视线边缘,那片刚才翻卷开的、嵌着枯骨和橙色塑料的苍白岩面缝隙,开始极其缓慢地重新“合拢”。如同伤口正在自行愈合。那令人作呕的灰色粘稠物质如同有生命的泥浆,重新覆盖而上,将那触目惊心的枯骨和刺眼的橙色标记,一点点地……拖回了深不见底的岩层内部。

眼前,那根垂落的、沉甸甸的、在血月幽光下如同凝固夜色的漆黑“绳索”……它轻轻晃动了一下。末梢,一缕纤细、微卷的发梢被风吹拂着,颤抖着扫过夏楠冰冷的、沾满粘液和血污的额头。

林悦的发丝。

冰冷……滑过……仿佛最后的道别,又仿佛……无声的邀请。

所有的恐惧、愤怒、不甘,那曾经炽烈燃烧的灵魂之火,都被一股从骨髓深处涌上来的、沉重冰冷的泥浆彻底覆盖、熄灭。

“悦……”声音淹没在喉咙深处,连他自己也听不见。

眼皮变得如同千斤巨石。眼前那片猩红蠕动的天空、那巨大虬结的血月轮廓、那滴落的冰冷粘液……所有的景象都在飞速暗淡、模糊、失去焦点。意识像沉船的铁锚,拖拽着他坠向无尽浓稠的黑暗。山体那包裹、挤压的“拥抱”仿佛变成了最温暖的床褥,带着他下沉。

血月的光,似乎更亮了一些。那暗红的光芒如同巨大的探照灯,再次扫过岩壁。就在那片“欢迎辞”的上方一点点,一行新的、更加扭曲、如同凝固沥青般流动挣扎的字迹,在猩红背景上无声地“刻”出,清晰无比:

“——又一个。”

最后的感官彻底断绝。鹰喙峰巨大的阴影无声地吞没了那不再挣扎的轮廓。悬崖边缘,只剩下风声穿过嶙峋石棱发出的呜咽,以及山体深处传来的、遥远而模糊的……缓慢而粘稠的……骨肉碾压消融声。

滴答……一滴浑浊粘稠的黄绿色液体,不偏不倚,滴落在那片刚刚“愈合”完毕、再也看不出任何痕迹的苍白“尸骸岩壁”表面,缓缓流淌,渗入那些细密的、如同皮肤褶皱般层层叠叠的岩层褶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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