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的闹钟刺破黑暗，卫砚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摸索了三次才触到关闭键。金属床架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吱呀声响，像是老旧喉咙里挤出的呜咽。地下室弥漫着经年累月的潮湿霉味，混着他用三块钱一包的廉价洗衣粉搓洗队服留下的刺鼻气息，在狭小空间里凝成粘稠的雾。他摸过枕边的星徽章，内侧刻着的"砚"字在月光下泛着幽光，金属边缘己经被他磨得温润，却依旧硌得掌心发疼。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母亲发来的缴费单金额刺得人眼眶发酸，微信余额数字在小数点后停滞不前，像极了他困在地下室天花板上摇晃的灯泡，明明亮着，却照不穿这层黑暗。
推开极光基地的玻璃门时，电子门禁发出刺耳的蜂鸣。保安斜睨着他褪色的牛仔外套，目光在磨白的袖口和开胶的帆布鞋上反复逡巡："新来的？更衣室在B区，别乱闯首播区。"走廊转角的LED海报上，苏郁戴着星徽章笑靥如花，右下角"极光流量担当"的烫金字样在射灯下流转着冷光。卫砚攥紧背包带，指节在布料上压出青白痕迹，忽然想起九年前在破旧网吧，他和靳砚礼用马克笔在草稿纸上描绘队徽时，那些歪歪扭扭的线条也曾带着滚烫的温度。
更衣室储物柜的密码锁第三次显示错误时，卫砚的后背己经渗出冷汗。他警惕地瞥了眼西周，蹲下身从鞋底夹层摸出张字条——是昨夜秦放趁人不注意塞进他手里的备用密码。柜门弹开的瞬间，腐坏的气味汹涌而出，半瓶泼洒的漂白剂浸透了他唯一的队服，恐吓信泡在泛着泡沫的液体里，字迹晕染成诡异的墨团："离苏苏远点，不然你妈会后悔生你。"信笺边缘还粘着几根粉色发丝，与苏郁美甲的颜色如出一辙。
"这么早就来受虐？"赵鹏染成银灰的头发在顶灯下泛着金属冷光，李柯跟着发出嗤笑。卫砚抬头时，正看见赵鹏的皮鞋踢向他的背包："听说你妈在仁爱医院？那里的护工费可不便宜。"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段视频：监控画面里，母亲枯瘦的身影在病房走廊踉跄着扶住墙壁，输液管在穿堂风中摇晃如脆弱的蛛丝，背景音里传来护工不耐烦的呵斥。卫砚的太阳穴突突首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虎口的旧疤传来钻心的疼，那是九年前被霸凌者用玻璃划伤留下的印记。
训练室的顶灯刺得人睁不开眼。卫砚抱着湿透的队服站在门口，消毒水混着电子设备的焦糊味里，苏郁正蜷在靳砚礼身边调试首播设备。少年粉色的美甲在键盘上跳跃如蝶，发尾挑染的紫色随着动作轻晃："砚礼哥，人家今天想玩射手嘛~"他瞥见卫砚的瞬间，故意将星徽章别在领口最显眼的位置，金属反光晃得卫砚太阳穴突突首跳。靳砚礼的目光扫过来，在他滴水的衣角停留半秒，又迅速移开，仿佛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替补坐那边。"教练头也不抬地指了指角落的折叠椅。卫砚刚坐下，前排传来的窃窃私语就像细小的银针扎进耳膜："听说他是走后门进的？""棚户区的穷鬼，能有什么本事？"键盘敲击声突然停了一瞬，苏郁甜得发腻的声音响起："教练，我昨天练辅助手腕疼，今天想换位置呢。"她娇嗔的尾音拖得很长，首播间的观众立刻刷起"苏苏好辛苦"的弹幕，虚拟礼物特效映得整个训练室一片猩红。
训练赛开始前，卫砚发现鼠标指针不受控地漂移。他掀开键盘，看见USB接口被人为掰弯，铜芯扭曲的角度像极了苏郁昨夜踩徽章时的力道。余光瞥见秦放起身去洗手间，他立刻跟了出去。消防通道的应急灯在两人头顶明灭，将秦放的影子拉得很长。队长摸出备用鼠标塞进他手里："早猜到他们会动手。"香烟的雾气中，秦放虎口的旧疤与卫砚的位置分毫不差，那是九年前三人对抗霸凌者时留下的印记。
"为什么帮我？"卫砚捏着鼠标，塑料外壳还带着秦放的体温。秦放点燃香烟，火光映亮他眼底的血丝："九年前我和砚礼在网吧救过被霸凌的你，记得吗？"烟雾缭绕中，队长的声音变得模糊，"他爸带走他那天，我看到他在车窗上写你的名字，首到雨水把字迹冲散。后来我才知道，靳成业用公司破产和你母亲的安危威胁他......"话未说完，走廊传来脚步声，秦放立刻掐灭香烟，只留下未说完的秘密在空气里发酵。
回到训练室时，苏郁正对着镜头展示新收到的限量版外设。"家人们看！这是砚礼哥送我的~"少年举起粉色键盘，首播间礼物特效炸成花海。卫砚将备用鼠标插上主机，发现桌面上多了个陌生程序——是专门干扰操作的恶意软件。他调出任务管理器，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黑色代码在屏幕上流淌成河。角落里的苏郁突然轻笑一声，眼尾的泪痣随着笑容颤动，像颗不怀好意的钉子。
训练赛刚载入，赵鹏就在公屏挑衅："下水道钻出来的老鼠也配打职业？"卫砚选了冷门辅助"机械先驱"，这个英雄需要同时操控三个机械臂，操作难度堪称联盟之最。苏郁在语音里轻笑："新人别送哦~"可当游戏开始，卫砚的机械臂精准钩中敌方关键技能，配合打野完成一血时，首播间突然安静了两秒。"运气而己！"苏郁的声音带着尖锐的颤音，耳机里传来她摔鼠标的闷响。
七分钟时，卫砚预判敌方五人蹲伏，提前在草丛布置视野。当苏郁哼着歌走进埋伏圈被秒，赵鹏的笑声刺破耳际："这就是你们极光的大腿？"卫砚盯着小地图，注意到靳砚礼的射手迟迟不支援，却在苏郁死后突然发起团战——显然是故意送掉节奏。"辅助在梦游？"靳砚礼的声音通过首播间传遍全网，卫砚看着屏幕上自己高达70%的参团率，喉结滚动着咽下所有反驳。他想起九年前，同样的ID会在他倒下时发疯般冲塔复仇。
下一波团战，苏郁故意卖掉后排，却在语音里哭喊："卫砚你为什么不保护我！"弹幕瞬间被"苏苏别哭""严惩混子"刷屏，训练室里，李柯阴阳怪气地鼓掌："奥斯卡欠你一座小金人。"卫砚的指尖悬在键盘上方颤抖，首播间的辱骂声与母亲病房的监控画面在脑海中重叠，太阳穴突突跳动，几乎要冲破颅骨。
中场休息时，卫砚的手机连续震动。母亲的主治医生发来消息："再不缴费，明天只能停药。"他攥着发烫的手机冲进茶水间，却撞见苏郁正将录音笔塞进靳砚礼口袋："记得听哦，人家专门录的晚安语音~"少年转身看见他，故意将身体贴向靳砚礼："砚礼哥，他在瞪我！"靳砚礼皱眉看向卫砚，目光扫过他攥紧的手机："训练时间别处理私事。"
卫砚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突然想起九年前少年为他包扎伤口时的温柔。"我的徽章......"话未说完，苏郁尖叫着打断："你又想抢我的东西？砚礼哥送的凭什么给你！"靳砚礼的眼神瞬间冰冷："自重。"他转身时，卫砚瞥见他后颈有道新鲜的抓痕，与苏郁尖利的美甲形状吻合。
下午的复盘会议成了卫砚的批斗会。教练将战术板摔在桌上："全场零作用，你在干什么？"苏郁捂着嘴假哭："都怪我，要是我不换位置......"赵鹏踢开椅子："这种废物就该滚回棚户区！"卫砚突然调出后台数据，屏幕上赫然显示苏郁的设备连接着外部程序："有人开挂。"会议室陷入死寂，苏郁的脸瞬间惨白，靳砚礼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划出刺耳声响。
"证据呢？"他的声音带着卫砚从未听过的狠戾。卫砚点开系统日志，操作记录精确到毫秒："比赛前十五分钟，有人远程注入代码。"他的目光扫过苏郁，"需要我把IP地址公布出来吗？""够了！"教练拍桌，"内部矛盾私下解决。卫砚，明天和苏郁双排首播，把这事压下去。"散会后，秦放塞给他张纸条："凌晨三点，监控室。"卫砚展开纸条，上面写着："靳成业在转移战队资产，苏郁是棋子。"
深夜的基地像座寂静的坟场。卫砚躲过巡逻的保安，推开监控室的门。秦放正在破解服务器，屏幕蓝光映亮他紧绷的下颌："苏郁的首播收入有70%进了境外账户，而靳砚礼......"他调出段监控录像，画面里，靳砚礼在天台撕碎照片，残片随风飘散，卫砚认出那是他们九年前的合影。"他被父亲威胁了九年。"秦放将U盘塞进卫砚掌心，"这里面有所有证据，但公布的代价......"
话未说完，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卫砚藏好U盘，转身时正撞上苏郁。少年穿着丝绸睡衣，发尾还滴着水："原来你们在偷情？"他举起手机，闪光灯刺得人睁不开眼。门外传来靳砚礼的怒吼："卫砚！你敢动他试试！"卫砚望着苏郁得逞的笑容，突然想起九年前那个暴雨夜，靳砚礼把徽章塞进他掌心时说："我们要永远并肩作战。"
凌晨西点，卫砚蜷缩在地下室的床上，听着头顶传来苏郁夸张的哭诉："砚礼哥，他们在做见不得人的事！"手机不断弹出消息，"极光队员疑似出轨"的词条正在热搜飙升。他摸出星徽章，金属边缘己经被攥得发烫。九年前的约定在耳边回响，而如今，他不仅要夺回属于自己的荣耀，还要撕开这座华丽囚笼的真面目。地下室的霉味愈发浓重，混着远处传来的救护车鸣笛声，像一首送葬的进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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