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拖出新闻发布会现场时，卫砚的后背重重撞在金属门框上。保安的制服纽扣硌进他的肩胛骨，疼痛却比不上攥在手心的星徽章带来的灼烧感。会场内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混着苏郁尖锐的哭喊，而他的手机在裤兜里持续震动——是来自母亲主治医生的未接来电，最新消息停留在半小时前："转院手续己办妥，救护车即将出发。"屏幕亮起的瞬间，他瞥见锁屏照片里母亲化疗后稀疏的头发，喉间泛起铁锈般的腥甜。
霓虹初上的街道，卫砚蹲在基地后门的巷子里。手机屏幕的冷光照亮巷口的积水，倒映出他发青的下颌和嘴角的血痕。热搜词条仍在疯狂刷新，"极光战队黑幕曝光"与"卫砚暴力实锤反转"的词条交替占据榜首，评论区被分成两派：支持者要求彻查资本操控，反对者则质疑视频真实性。他点开秦放发来的消息，短短一行字让手指微微发颤："靳成业正在销毁证据，你必须立刻离开。"消息发送时间旁，显示着队长己读三小时未回的灰色标记。
夜风卷起墙角的传单，卫砚盯着上面苏郁代言的电竞外设广告。少年笑容甜美，胸前的仿制星徽章在聚光灯下闪烁。记忆突然闪回九年前，破旧网吧的储物间里，靳砚礼用砂纸打磨第一枚星徽章的场景。那时的金属碎屑沾在两人指尖，混着廉价泡面的香气，是最纯粹的梦想味道。而如今，那枚象征约定的徽章，成了资本操控的道具。他摸出自己的徽章，内侧模糊的"砚"字与广告上崭新的赝品形成刺眼对比。
"在躲猫猫？"沙哑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卫砚抬头，看见秦放倚着墙根点燃香烟，队长的黑眸在烟雾后闪烁，眉骨处有道新鲜的擦伤。"靳成业动用关系封了医院账户，你母亲的转院车被堵在三环路。"火星在黑暗中明灭，"砚礼在天台等你，他说......有东西要还。"秦放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暗红血迹，却在卫砚开口前转身消失在雨幕中。
通往天台的防火门虚掩着，铁锈味混着硝烟扑面而来。靳砚礼背对着他站在护栏前，黑色队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无名指上的银戒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脚边散落着撕碎的文件，卫砚认出那是战队财务报表，被撕成碎片的纸张上，"境外账户"的字样若隐若现。风卷起一片碎纸，擦过卫砚脸颊时，他看见上面赫然印着母亲所在医院的名称——那是靳成业用来威胁他的医疗账单。
"给。"靳砚礼转过身，掌心躺着枚布满划痕的星徽章。卫砚瞳孔骤缩——那是九年前的真品，内侧的"砚"字早己被岁月磨平棱角，但边缘缺口的形状，与他记忆里分毫不差。"苏郁的是赝品。"靳砚礼的声音带着撕裂感，喉结在苍白的皮肤下剧烈滚动，"九年前我爸用我妈做要挟，让我签了断绝关系协议。他说你必须消失，否则就切断你母亲的治疗费用......"
天台突然亮起刺目的车灯，三辆黑色商务车堵住出口。卫砚听见车门开合声，以及赵鹏带着嘲讽的叫嚣："卫砚，你以为能逃得掉？"靳砚礼猛地将他推向通风管道，自己却被李柯带人拦住。混战中，卫砚看见靳砚礼的银戒划过李柯的脸颊，溅起的血珠落在撕碎的财务报表上，像盛开的红梅。他最后一眼看见的，是靳砚礼被按在地上时，仍在奋力朝他比划"快走"的手势。
钻过狭窄的管道，卫砚在地下车库撞见正被保安拖拽的苏郁。少年挣扎时，粉色美甲抓在卫砚衣袖上，扯下枚银色纽扣："都是你！"苏郁尖叫着，睫毛膏混着泪水在脸上晕开诡异的黑痕，"砚礼哥说要毁掉所有证据保我，你为什么要回来！"卫砚愣住的瞬间，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是母亲的方向。他突然注意到苏郁颈间的项链，坠着的微型摄像头在黑暗中闪烁红光。
深夜的城市像头蛰伏的巨兽。卫砚蜷缩在24小时便利店的角落，手机电量即将耗尽。新闻推送显示极光战队发布声明，否认所有指控，并将卫砚定性为"因个人矛盾恶意造谣"。评论区置顶的是苏郁录制的哭泣视频，"原谅他"三个字配上破碎的表情，让打赏礼物再次刷爆屏幕。而秦放的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两小时前："我拖住他们，去医院。"此刻便利店的电视里，正播放着秦放被保安架出基地的画面，他嘴角淌血却仍在大笑。
推开仁爱医院的大门，消毒水味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走廊尽头的病房外，站着两个穿西装的男人。"卫先生，"其中一人递来文件，鳄鱼皮鞋尖碾过地上的血迹，"只要你公开道歉，承认视频造假，我们可以承担令堂的所有医疗费用。"文件末尾，靳成业的签名龙飞凤舞，旁边的违约金栏写着足以让普通人倾家荡产的数字。而条款第七条赫然写着："永久禁止踏入电竞行业"。
病房内，母亲虚弱的声音传来："小砚？"卫砚冲进去时，看见输液管被扯落在地，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母亲攥着他的手，指节瘦得硌人："别管我，去做你想做的事。"床头放着张泛黄的照片，是九年前他和靳砚礼举着可乐碰杯的合影，背后"极光必胜"的字迹己经模糊。照片下方压着张纸条，是母亲用化疗后颤抖的手写的："妈妈以你为荣"。
凌晨三点，卫砚潜入电竞协会大楼。服务器机房的冷气让他打了个寒颤，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当他破解极光战队的后台数据时，屏幕突然弹出警告窗口——有人正在删除所有首播记录。他调出IP地址，发现源头来自极光基地的顶层办公室。与此同时，手机收到匿名邮件，附件是段监控录像：靳成业正将成箱的文件塞进碎纸机，其中一个纸箱侧面印着秦放的名字。
暴雨突至的深夜，卫砚翻墙进入基地。雨水混着汗水流进眼睛，他摸到口袋里的星徽章，金属的凉意让神志清醒。监控室的屏幕闪烁着雪花，他调出三天前的录像，画面里苏郁与靳成业在会议室密谈，桌上摊开的合同条款写着"若卫砚离队，立即支付两千万违约金"。而在画面角落，秦放的身影一闪而过，手里攥着被撕碎的诊断书——肝癌晚期。
"找什么？"靳砚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少年浑身湿透，额发紧贴着苍白的脸，手里攥着段断裂的银链——那是九年前他们互赠的信物。"我爸在销毁证据，"他将U盘塞进卫砚掌心，"这里面有他转移资产的完整记录，还有......"话未说完，警报声骤然响起，走廊传来密集的脚步声。靳砚礼突然扯开卫砚的衣领，将一枚追踪器按进他锁骨的皮肤："活下去。"
两人被逼至天台边缘时，靳成业带着保安出现。"敬酒不吃吃罚酒。"男人扯松领带，目光扫过儿子手中的U盘，"砚礼，把东西交出来，我还能留他一条活路。"卫砚突然举起手机，首播界面的弹幕正在疯狂刷新："支持卫砚""曝光黑幕"。他将镜头对准靳成业："现在，整个电竞圈都在看着。"镜头晃动间，他看见弹幕里不断弹出的新ID——全是秦放用小号注册的账号。
雷电劈开乌云的刹那，靳砚礼突然扯开衣领。锁骨处的旧伤狰狞可怖，那是九年前为保护卫砚被霸凌者用玻璃划伤的痕迹："爸，你以为用妈妈威胁我，我就会永远听话？"他举起U盘，雨水顺着发梢滴在屏幕上，"这些证据，我早就备份了十份。"而在他身后，卫砚发现天台边缘绑着定时炸弹，倒计时显示还剩三分钟。
混乱中，苏郁突然冲出来抢夺U盘。她的指甲划过卫砚脸颊，却在即将触到设备时，被靳砚礼猛地推开。少年踉跄着撞向护栏，粉色裙摆扬起的瞬间，卫砚看见她口袋里露出半截录音笔——那是在茶水间塞进靳砚礼口袋的同款。而笔身上，还沾着秦放的血迹。
"别碰她！"靳成业的怒吼被雷声掩盖。他扑向女儿的动作太过仓促，导致身体失去平衡。卫砚几乎是本能地伸手去拉，却只抓住对方西装的袖口。布料撕裂声中，靳成业坠落的身影与九年前那个雨夜重叠——那时，靳砚礼也是这样毫不犹豫地挡在他身前。而在坠落的刹那，卫砚看见男人手中紧握着张照片，是幼年靳砚礼与母亲的合影。
救护车与警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时，卫砚站在雨中，看着手中完好无损的U盘。苏郁蜷缩在角落哭泣，而靳砚礼攥着断裂的银链，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首播画面里，弹幕如潮水般涌来，"真相大白"的话题正在以每分钟破万的速度攀升。远处，消防队员正在扑灭基地燃起的大火，火光中，卫砚仿佛看见秦放靠在消防车上，朝他举起最后的 salute。
破晓时分，卫砚坐在医院走廊。母亲的手术很成功，护士说再过两天就能转入普通病房。手机推送最新消息：极光战队解散，靳成业因经济犯罪被立案调查，电竞协会宣布彻查行业黑幕。他摸出星徽章，将它与靳砚礼归还的真品并排放在掌心——两枚徽章的划痕交错，像极了他们纠缠的命运。而在新闻评论区，置顶的是秦放最后发布的动态："真正的冠军，从不需要资本镀金。"
"想什么？"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卫砚转身，看见满脸绷带的秦放倚在墙边，手里夹着半截香烟。队长扔来瓶矿泉水，自己则点燃香烟，火光映亮他胸前的烧伤疤痕："砚礼被带走协助调查前，让我把这个给你。"他递来张纸条，上面是熟悉的字迹："等我出来，再刻一枚新的徽章。"而在纸条背面，还有秦放潦草的字迹："替我看完这场破晓。"
朝阳升起时，卫砚站在医院顶楼。远处的城市逐渐苏醒，电子屏上循环播放着电竞协会的整改公告。他将两枚星徽章紧紧握在手心，金属的温度终于不再冰冷。九年前的约定，或许迟到了太久，但此刻，黎明的光正穿透云层，照亮每一个曾被黑暗掩埋的梦想。而在城市的某个角落，废弃的极光基地墙上，不知何时被人喷上了崭新的涂鸦——两枚交叠的星徽章下，写着三个大字：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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