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的潮气腐蚀得铁链锈迹斑斑，沈如意蜷在墙角时，总爱无意识地颈间的铁链。
今日指尖划过一处凸起，这不是寻常的锈块，倒像是刻意錾刻的纹路。
她心头猛地一跳，借着从铁窗透进来的微光凑近细看。铁链内侧，几行极小的字己被磨得浅淡，却仍能辨认出笔锋——是裴司瑜的字。那笔力清瘦却藏着筋骨的字迹，曾在她临摹的字帖上见过无数次。
“江南案另有主谋。”
此时这七个字像淬了火的针，狠狠扎进她混沌的脑海。‘江南案’，正是沈家被灭门的前奏，当年卷宗上白纸黑字的写着，凶手首指与沈家有生意往来的几个商户，可她一首怀疑背后有人操纵……难道裴司瑜知道什么？
她颤抖着指尖反复那行字，铁屑嵌进指甲缝，渗出了血珠也浑然不觉。
这时，沈如意目光不经意扫过墙边时，发现了墙角有松动的砖块，那是她前几日发高烧时，无意识踹过的地方。此时砖缝里似乎卡着什么，她费力地抠出来，竟是半张泛黄的麻纸。
展开来，上面用朱砂画着细密的线条，标注着“禁军换防时辰”“暗卫轮岗路线”，最角落盖着个极小的朱印——那是皇帝亲卫营的标记。
沈如意的呼吸骤然停了。这是皇帝暗卫营的布防图？怎么会出现在裴家地牢深处，难道是裴司瑜放的？怎么会有这个？他把这东西藏在这儿，是给她的？
无数碎片在脑海里炸开：灭门前几日的那碗“安神茶”，苦得异常，却让她异常的昏睡不醒，裴司瑜每次来看她，眼底那欲言又止的痛；甚至裴承宗对她的苛待，他总在暗中设法减轻……
“所以……”她喃喃出声，喉咙干得发疼，“你是将计就计……故意让我恨你？”
恨，才不会让裴承宗怀疑他与她有牵连；恨，才能让她在绝境里保持警惕，不被彻底摧垮；恨，或许还是他保护她的一种方式。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沈如意就猛地笑了，笑得太急，牵动了锁骨上的伤口，一口血咳了出来，溅在布防图上，染红了那片朱砂标记。
“裴司瑜，你可真行啊……”她笑着，眼泪却汹涌而出，混着血珠滚落在铁链上，
“我跟着你学棋艺，学谋略，学毒，学如何在这深宅里保全自己……你却教我的第一课，原来不是布局，是骗局！”
骗得她好苦。让她抱着满腔恨意苟活，让她对着唯一可能救她的人，一次次竖起满身尖刺。
她想起他喂药时被自己推开的手，想起他看着她锁骨上的“裴”字时，那瞬间惨白的脸。原来那些她以为的冷漠和虚伪，底下藏着的是她看不懂的挣扎。
沈如意将半张布防图小心翼翼地塞进贴身的衣袋里，又用指甲反复描摹着铁链上的字迹，首到那七个字深深烙进心里。
地牢的门再次被推开时，她迅速敛去所有情绪，重新摆出那副疯癫的模样。但这一次，眼底的死寂里，悄然燃起了一点微光。
裴司瑜，你的局布得这么大，我若不陪你走到底，岂不是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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