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砸在脸上时,裴司瑜才发现自己的手指早冻得发僵。
他踉跄着扑进硝石洞窟,怀里的沈如意轻得像片枯叶,他被箭羽穿透左肩胛的伤口又开始渗血了,染红了他半边衣襟。
“如意?”
他哑着嗓子呼唤着她,指尖探向她颈侧——脉搏细弱得几乎摸不到。
洞窟里弥漫着硝石的冷腥气,地上的枯草断茎都硬邦邦的,他脱下了外袍铺在了上面,才小心翼翼将她放下。
她的脸白得像宣纸一样,唇瓣干裂起皮,睫毛上凝着的水珠不知是河水还是冷汗,颤巍巍的,像随时会断。
裴司瑜猛地站起身,后腰的刀伤被牵扯得钻心疼,他却像没察觉到一样。
同时还感觉到了之前跳崖坠河躲避追兵时,冰冷的河水顺着伤口往里灌,此刻浑身骨头缝都在发疼,可他都顾不上了。
他摸了摸沈如意的额头,一片冰凉,反而自己的额角烫得吓人——原来发烧烧到眼睛看到视物都发花了,是这种感觉啊。
“等我。”他低声说,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转身就冲进雨幕里时,他甚至没回头再看一眼,怕多看一秒就挪不动脚步了。
山林在雨里成了模糊的墨团,裴司瑜凭着记忆扒开灌木丛。
止血的铁苋菜要找带绒毛的嫩叶,消炎的败酱草得连根拔起,还有解箭上残毒的紫花地丁……
他的手指被荆棘划得鲜血淋漓,混着雨水滴进泥里,可只要想到沈如意肩胛骨上那截森白的箭杆,心脏就像被一只手攥紧了,疼得喘不过气。
她是为了替他挡那支箭才伤成这样的。
当时他正挥刀劈向身后的暗卫,余光里只瞥见她扑过来的身影,像只折翼的蝶,重重摔在他面前。
他甚至能记起她倒下时看他的眼神,没有怨怼,只有惊慌。
雨越下越大,打在树叶上沙沙作响,像无数只手在耳边抓挠。
裴司瑜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脚步也开始踉跄了,好几次差点就栽进山沟里了。
他咬着牙狠狠掐了把自己的大腿,让疼意带着他更清醒了些——他不能倒下,沈如意还在等他回去。
一个时辰后,当他抱着满怀的草药跌回洞窟时,浑身都在发抖。
沈如意己经没了动静,双目紧闭,嘴唇泛着青紫色,连呼吸都微弱得有点听不见了。
他伸手一摸,她的皮肤凉得像块冰一样,吓得他心脏骤停。
“如意!”他跪倒在枯草旁,将她连人带草抱进怀里。
他解开自己的中衣,把她裹进怀里,用体温一点点焐着她。她的身子太冰了,像块捂不热的玉。
他只能更紧地搂着,下巴抵着她的发顶,闻到她发丝间淡淡的药香混着血腥气,眼眶忽然就热了。
“别睡,”他声音发颤,“你听着,等出去了,我带你去吃城南那家的糖糕,你不是说老板娘的手艺最好?还有你想要的那支玉簪,我己经让掌柜的刻好了……”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怀里的人却毫无反应,只有睫毛偶尔轻轻颤一下,像濒死的蝶翼。
等她体温稍稍回升,裴司瑜才松开手。
他的手指抖得厉害,解开她衣襟时,指尖触到她肩胛处的伤口,她忽然闷哼一声,眉头蹙得死紧。
他的心跟着揪了一下,动作放得更轻,几乎是屏住呼吸褪去她染血的中衣。
箭伤周围的皮肉己经泛黑,显然箭上淬了毒,裴司瑜首接拔掉了箭头,他咬着牙将捣碎的草药敷了上去,并用撕成条的里衣紧紧裹住了。
“嗯~”沈如意喃呢道
做完这一切,他才发现自己的伤口又裂开了,血顺着腰侧往下淌,己经在地上积了一小滩暗红。
他靠在石壁上处理自己的伤,目光却始终没离开沈如意。
她安静地躺在枯草上,月光从洞窟缝隙里漏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竟有一种易碎的美。
裴司瑜忽然觉得很累很累,眼皮重得抬不起来了,他挪了过去,挨着她躺下了,伸手就能碰到她的发梢,这才稍稍安心,意识渐渐沉入黑暗中。
接下来的几天,裴司瑜成了洞窟与山林间的影子。
天不亮就出去,采着露水找着野果,用叶子在溪涧里舀干净的泉水,回来时总要采一把带着晨露的草药。
沈如意依旧没醒,他就用洗净的阔叶蘸了泉水,一点一点往她嘴唇上送。
有些水珠顺着她的唇角滑进了颈窝,他会用指腹轻轻擦掉,动作温柔得不像个常年握剑的人。
有天夜里,他守在她身边,听着洞外的虫鸣,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想起了他们之间的爱恨交织。
“再等等,”他对着昏迷的人低语,指尖轻轻碰了碰她干裂的唇,“等风声过了,我们就回家。”
沈如意的睫毛颤了颤,像是听见了。
洞窟外的月光正好移到她脸上,裴司瑜望着她苍白的睡颜,忽然笑了笑,带着一身的伤和满心的牵挂,缓缓闭上了眼。
只要她还在,这硝石洞窟再冷,也能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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