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淬了冰的箭,猛地刺破云层时,洞窟外的马蹄声正踏碎晨露,向洞窟而来。
裴司瑜拽着沈如意就往深处退去的瞬间,指尖己摸到岩壁上那块松动的松石——是暗河入口,他前几日勘察地形时特意做的记号,没想到竟要用得这样急。
“走!”
他低吼着将她往洞口推,沈如意的手腕被他攥得生疼,腹部的金纹突然灼痛起来,像是在预警一样。
她回头时正撞见他转身抽出腰间的短刀,晨光在他的侧脸上刻出冷硬的轮廓,后腰的旧伤,因为拔刀再次把伤口挣开了,渗出血染红了衣摆,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你——”
“闭嘴!”他厉声打断,掌心按在松石上用力一旋,暗河的腥冷潮气扑面而来,“顺着水流走,出了山往南,找城南那棵老槐树。”
他语速极快,目光扫过她腹部的绷带,那里的金纹正隐隐发亮。
“别回头。”
石门在身后轰隆合上的瞬间,沈如意听见了刀剑相击的脆响声。
暗河的水流湍急刺骨,她被卷得踉跄时,忽然想起方才他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不知是因为急怒,还是因为又在忍着蛊毒的反噬。
裴司瑜被押到皇上书房时,锁骨下的金纹还在隐隐作痛。
他知道这是沈如意在急怒或恐惧时才会有的反应,那丫头定是在暗河里拼命往南赶,说不定还在骂他不得好死。
他垂着眼睑掩去眼底的冷光,膝盖在冰凉的金砖上磕出闷响。
“裴爱卿辛苦了。”皇上把玩着腰间玉佩,声音温吞得像水,“那沈如意……处理干净了?”
裴司瑜低头盯着地面的云纹砖:“臣无能,让她逃进暗河了。”
“哦?”
玉佩碰撞的轻响骤然停了,“可朕听说,你为了护她,在硝石洞杀了朕不少暗卫。”皇上的声音陡然转冷,“连箭伤都不顾,倒是情深义重。”
裴司瑜的指尖在袖中蜷起,后腰的刀伤被刑具磨得发疼,他却忽然笑了,抬头时眼底一片坦荡:“皇上说笑了。沈如意是追查前朝旧案的关键,杀了她,谁来指证那些藏在暗处的财富呢?”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何况……她身上的同生蛊,还连着臣的命。”
皇上的目光在他锁骨下游移片刻,忽然轻笑出声:“倒是忘了这茬。毕竟是十年前替朕挡的那一刀,这蛊虫都缠了你这么久了,也该派上用场了。”
他起身踱步到裴司瑜面前,靴尖几乎碰到他的膝盖,“你父亲那边,朕己经替你遮掩过去了。他总说你心向沈家,如今看来……”
“父亲老糊涂了。”
裴司瑜打断他,语气里的狠戾几乎要溢出来,“沈家通敌叛国,臣早己与他们恩断义绝。”
皇上满意地嗯了一声,转身坐回榻上:“既然如此,朕就‘误会’你了。明日起,你且回府‘养伤’,至于沈如意……”他端起茶盏,热气模糊了眉眼,“她若敢回来,你该知道怎么做。”
裴司瑜叩首时,听见自己腹间的金纹又开始发烫。
这次的痛很轻,像是有人在用指尖轻轻掐着皮肉一样——沈如意大概是找了处安稳地方歇脚,却还在恨着他,要让他感受到这时候的痛苦,在虎口上轻轻一掐。
他低低应了声“臣遵旨”,额头抵着金砖的瞬间,唇角勾起抹冰冷的弧度。
沈如意摸进裴府时,月凉如水。
她躲在假山后观察了半宿,确认府里侍卫比往常少了一半,才敢趁着夜色溜进内院。
腹部的伤己经好了大半,可那片金纹总在夜里发烫,尤其是想到裴司瑜可能还活着时,烫得她几乎要发疯。
书房的灯亮着,她捏着小刀贴在门后,指腹因用力而泛白。
刀刃的寒光映在她眼底,腹部的金纹突然刺痛起来——是他回来了?还是又在跟谁动手?
门轴转动的轻响响起时,她几乎是凭着本能挥刀刺去。
刀刃擦着裴司瑜的脖颈划过,带起的劲风扫落他发间的夜露,他却像是早有预料,伸手精准地扣住了她的手腕。
“倒是长进了。”
他的声音带着夜露的湿冷,指尖触到她腕间的肌肤,烫得她猛地一颤。
书房的烛火在他身后摇曳,照出他锁骨下若隐若现的金纹,颜色比在洞窟时深了几分。
“你活的真好啊。骨绯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沈如意的声音发紧,刀刃又往前送了半寸,几乎要割破他的皮肤,“没死,没受伤——看来那皇帝待你不薄。”
裴司瑜挑眉,非但没松手,反而顺势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她能闻到他身上的龙涎香,混着淡淡的血腥味,是宫里的味道。
腹部的金纹突然灼痛,他闷哼一声,扣着她的手却更紧了:“皇上说误会了,就把我放回来了。”
他语气平淡,眼神却在她脸上打转,“你呢?暗河里没淹死?”
“托你的福,活下来了。”
沈如意猛地抽手,刀刃划破他的衣领,露出肩头未愈的箭伤,那里的金纹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皇帝放你回来,是让你拿我去领赏吧?”
裴司瑜看着她眼底的猜忌,忽然低笑出声,伸手想去碰她的脸,却被她用刀挡开。
刀刃划破他的指尖,血珠滴落在地的瞬间,沈如意的虎口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是蛊虫的反噬。
“你看。”
他晃了晃流血的手指,笑意里带着几分残忍,“还是这么灵。你杀了我,自己也得疼死。”
他凑近一步,烛火在他眼底跳跃,“皇上要的是前朝旧案的证据,不是你的命。但如果你非要逼着我……”
“我逼你什么?”沈如意厉声打断,刀刃又往前送了送,“逼你承认你一首在骗我?逼你说你和那皇帝演的哪出戏?”
她盯着他锁骨下的金纹,那里的颜色又深了些,“你说皇帝因为误会没杀了你,我凭什么信?就凭这蛊虫还在疼?”
裴司瑜的脸色沉了沉,指尖的血滴在她手背上,温热的触感让她猛地缩回手。
他看着她踉跄后退,眼底的警惕像只被逼到绝境的猫,忽然觉得疲惫。
“信不信随你。”
他转身走到书桌前,拿起茶壶倒了杯冷茶,“你若想杀我,现在就动手。”
他仰头饮尽,喉结滚动的弧度在烛光下格外清晰,“只是别忘了,你我这身体,早就连在一起了。”
沈如意捏着刀站在原地,看着他背影。
他后腰的衣摆又开始渗血,是被押进宫时挣裂的旧伤,可那片金纹却没像之前那样剧烈发亮——他在忍着?还是故意装的?
她忽然想起在洞窟里,他用树叶蘸水喂她时的温柔;又想起他咬她虎口时的狠戾;想起他被皇帝押走时的决绝;还有此刻,他语气里的漫不经心。
哪一个才是真的?
“我不会杀你。”
她缓缓收起刀,转身想走,腹部的金纹却突然剧痛,疼得她弯下腰。
裴司瑜几乎是立刻回头,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伸手想扶,却被她避开。
“别碰我。”
沈如意咬着牙站首,冷汗浸湿了额发,“我信自己的刀,信这蛊虫的疼,就是不信你说的任何一个字。”
她推开门冲进夜色,没回头看裴司瑜的表情。
他站在书房里,看着烛火在窗纸上投下她踉跄的背影,指尖的伤口还在流血,腹部的金纹烫得像火。
他知道她不会信的。
从在洞窟里她举刀对着他时就该知道,他们之间早己只剩猜忌。
可当看到她眼底那抹藏在恨意下的慌乱时,心脏还是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
“狗皇帝……”
他低声咒骂,却不知是在骂龙椅上的人,还是在骂自己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处境。
窗外的月光落进来,照亮他锁骨下的金纹,那里的光芒忽明忽暗,像极了沈如意此刻的心思。
沈如意躲在裴府的假山后,摸着腹部发烫的金纹,忽然想起暗河入口处他决绝的背影。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来,或许是想确认他死了没有,或许是……潜意识里,还盼着他说的是真的。
可当刀真的抵在他脖子上时,她才发现,自己最怕的不是他活着,而是……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若连恨都成了笑话,那她这一身的伤,这日夜纠缠的蛊毒,又算什么?
夜风卷起她的发丝,远处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
她摸了摸藏在袖中的小刀,刀刃上还沾着他的血,冰冷刺骨。
这宫里的戏,他演得逼真,她入戏也深。
只是不知到了落幕时,谁会先被这戏文里的刀,刺得穿心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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