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司瑜回到了书房,指尖划过博古架上那只碎了口的青瓷盏,釉色里还映得出十年前的月光。
那时他总爱蹲在母亲沈梦溪的妆台旁,看她用这盏盛着胭脂,银簪挑开脂膏的动作轻得像拂过湖面的风。
“阿瑜,莫要碰爹爹的砚台。”母亲的声音总带着笑意,发间的珍珠钗随动作轻轻晃,碎光落在他手背上。
父亲裴承宗会从卷宗里抬起头,眉头皱着却没真的动气,只把他捞进怀里,胡茬扎得他脖子痒:“你娘就是太纵容你了。”
那时的书房总飘着松烟墨和沉水香的味道。
母亲会坐在窗边绣屏风,金线在素绢上勾出蜿蜒的河脉,父亲偶尔抬头望她,目光里的温柔能漫出窗棂。
有次裴司瑜偷听到父亲低问:“梦溪,你到底……”母亲却只把绣绷往他面前推了推:“看这龙尾,像不像城郊的九曲河?”
变故是从一个落雪的傍晚开始的。
父亲接了宫里来的密信,在书房里枯坐了整夜,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又瘦又长,像柄即将出鞘的刀一样。
裴司瑜半夜醒来,见母亲披着父亲的狐裘站在院里,雪花落满她肩头,她却浑然不觉,只望着宫墙的方向,指尖反复着腕间那枚不起眼的银镯——后来他才知道,那镯子里藏着烬阁的密符。
他永远记得那夜的血腥气是如何压过安神香的。
裴司瑜的靴底碾过裴承宗淌在青砖上的血,那温热的黏腻透过靴面渗上来,像极了十二岁那年,他攥着母亲沈梦溪冰凉的手时的触感。
那时他躲在雕花床底,帐幔垂落的缝隙里,只看见父亲握着匕首的手在抖。
母亲的声音很轻,带着碎瓷般的颤声:“承宗,你我夫妻一场,那密纸……是皇帝逼你的,对不对?”
裴承宗没说话,匕首刺进皮肉的闷响后,是母亲最后一声极轻的叹息,像在说“原来如此”。
等裴父走了时,他从床底爬出来时,母亲的眼睛还半睁着,鬓边那支珍珠钗断了线,滚落在他脚边,珠子冰凉,硌得他脚心发疼。
他捡起来了一颗带血珍珠,在来人之前偷偷闪身回了自己的住处,就在他回到住处时,就听见仆人告诉他“少爷,夫人病死了老爷请你赶快过去呢。”
裴父安排暗卫收拾好现场,把裴母装扮成病死的了一样。
“病死的?你说是病死的!就是病死的啊!是我亲眼看见你杀死了母亲,我还需要隐藏自己的情绪,就当母亲病死的,当你听话的儿子。”
“我早就该杀了你了。”
此刻裴司瑜俯身,看着裴承宗在地上抽搐,声音平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父亲可知,我夜夜抱着母亲那珍珠?珍珠的血迹早就干成了褐色,可我一闭上眼,就像闻得到你书房里常年不散的血腥气一样。”
“你还害了如意的一家人,还关如意在地牢折磨。”
他踢开父亲试图抓住他袍角的手。
“你以为把母亲的嫁妆里所有带字的东西都烧了,我就查不到了?先帝的密纸,烬阁的令牌,母亲枕头下那半张画着龙脉图残迹的宣纸……你藏得再深,也藏不住床板缝里,她用鲜血写的‘先帝’二字。”
裴承宗喉咙里嗬嗬作响,眼里翻涌着震惊与悔恨。
裴司瑜却忽然笑了,笑意却没到眼底,只有一片淬了冰的荒芜。
“你以为杀了她,就能保住你那顶乌纱?可先帝早就把你当成了弃子。你挥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母亲既是烬阁派去先帝身边的棋,又是先帝塞给你的眼,最后却成了你们所有人手里的刀——连死,都死得这么不清不楚。”
他首起身时,腰间的玉佩撞上短刃,发出清越的响,裴父在地上己经没有了呼吸。
那玉佩是母亲留给他的,里面藏着烬阁的半枚符。
只是没人知道,为了从先帝旧部手里获得这线索,用了十年时间。
他十年多前被太子就引了同心蛊入体——那蛊虫钻进心口的瞬间,他疼得在地上蜷缩了三天三夜,每一次心跳都像被无数根针同时扎穿,可他咬着牙没吭一声。
是当时的太子,也就是现在的皇帝设计了裴司瑜,让裴司瑜中了同心蛊,让裴司瑜对他死死忠心。
回忆淡然了,只看见了眼前一片黑暗呢。
“你以为这龙椅坐得稳吗?”裴司瑜看着皇宫的方向说着。
“先帝用密令逼死我母亲,你用蛊毒锁着我,如今又害了如意……这宫里的债,早就堆成了山。”
他缓缓收回手,看了眼手指的血,“同心蛊让我跟她性命相连,也让他与如意休戚与共。”
他顿了顿,眼底是焚尽一切的决绝:“陛下你猜猜,你这龙椅,还能坐多久?”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撞在窗棂上,像无数冤魂在嘶吼一样。
裴司瑜转身时,肩口的金纹忽然安静下来,想来是沈如意那边安定了。
可他知道,这片刻的安宁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假象,这场以命相搏的复仇,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他要的从来不是龙椅,而是让所有亏欠过他们裴家、沈家的人,都尝尝这同心蛊的滋味——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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