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昌五年。
晨雾尚未褪尽,鎏金铜炉里的龙涎香正袅袅升起,在巍峨的奉天殿梁上凝成淡淡的云霭。
百官身着朱紫朝服,按品级分列丹墀两侧,乌纱帽翅在晨光里还泛着冷光。
“陛下到——”
当内侍尖细的唱喏声划破了寂静时,众人齐齐躬身,玄色朝靴碾过冰凉的金砖时,发出整齐划一的轻响。
腰腹弯折的弧度都分毫不差,像是被无形的尺量过一样,那么精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沈如意高坐龙椅,俯瞰众人,而在她的右侧,是一个冰冷的玄铁笼。
裴司瑜便跪坐在其中,身形仿佛被笼柱分割得支离破碎 。
他屈膝跪坐,玄衣下摆被铁栅硌出深深褶皱,像揉皱的流云。
鬓边一缕乱发垂落,遮住半只眼,那眼尾的红痕不知是彻夜未眠的疲惫,还是被铁栅擦过的血印。
可即便如此,他抬手拾笔时,腕骨凸起的弧度仍带着旧年挥斥方遒的风骨。
他的目光扫过笼柱,上面刻满的《烬典》条文似在诉说着有关他的罪罚。
那三条用朱砂勾勒的条例,格外刺眼。
“囚徒不得首视天颜”。
“奏对时需以金铃自缚双手”。
“违逆者当受噬心蛊刑”。
蛊字被朱砂裹得滚圆,仿佛下一秒就要破铁而出,化作那虫豸钻进心口。
他喉结微动,指尖无意识地蹭过笼柱,铁上的刻痕硌得指腹发麻,倒让那三行字更清晰地烙进他的眼里。
沈如意纤指随意夹着奏折边角,朱红蔻丹在明黄龙纹袖边轻轻一点,像啄食的雀儿一样。
她眼尾微挑,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将那支饱蘸朱砂的狼毫笔往笼边一抛,笔杆撞在玄铁栅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惊得阶下众多百官一颤。
“裴卿,这条该判什么刑?”
裴司瑜抬眸,目光与沈如意对视一瞬,又迅速垂下,这一眼虽短暂,却藏着复杂的情绪。
他缓缓拾起笔,在奏折上写下二字。
“凌迟——”
裴司瑜执笔的指节猛地收紧,墨色玄衣袖口褪下寸许,露出了腕间几道新旧交叠的红痕。
笔尖的血珠溅出,滴落在了沈如意的裙摆上,殷红如梅。
那抹刺目的红刚沾上衣料,沈如意握着龙椅扶手的指尖己泛白。
凤眸陡然眯起,眼尾的绯色晕开几分戾气,声音淬了冰似的砸了下来。
“裴司瑜,你好大的胆子!”
裴司瑜却似未听见,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他双手缓缓抬起,金铃发出的清脆声响,在寂静的朝堂上显得格外刺耳。
“陛下息怒。”
一位老臣上前,颤巍巍地说道。
“裴大人许是一时失手。”
沈如意冷哼一声,目光依旧紧紧盯着裴司瑜。
“失手?他这是故意的!明知故犯!”
裴司瑜不慌不忙,平静说道。
“陛下,臣罪该万死,只是这奏折上的罪行,太过恶劣了,臣一时激愤,还望陛下恕罪。”
沈如意看着他,心中恼怒,却又觉得他这副模样十分有趣。
她摆了摆手。
“罢了,今日暂且饶你,若再有下次,定不轻饶。”
裴司瑜低头谢恩,心中却冷笑。
沈如意指尖捻着那枚冰凉的玉扣,眼尾的笑意漫不经心地扫过对面人紧绷的下颌线。
她像逗弄笼中雀似的,时而松松锁链,看他眼中燃起转瞬即逝的希冀;时而猛地收紧,瞧他喉结滚动着咽下所有不甘。
每一次抬眸的试探,每一次欲言又止的隐忍,都被她精准捕捉。
像欣赏棋盘上困兽犹斗的棋子,指尖敲着桌面的轻响里,藏着对这掌控欲十足的游戏最酣畅的沉迷。
而他垂在身侧的手早己攥紧,指节泛白如霜。
垂下的眼帘掩住了翻涌的暗潮,只在她笑得最恣意时,睫毛轻颤间泄出一丝冷冽的光。
他数着她每一次漫不经心的试探,记着她每一句带着优越感的戏言,像潜伏在暗夜的猎手,耐心等待着那根绷紧的弦,骤然断裂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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