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昌十年的雪下得格外凶,奉天殿的金顶被雪压得咯吱咯吱的响,像谁在啃噬陈年的骨血。
裴司瑜蜷缩在龙椅旁的玄铁笼里,铁链勒进肩胛骨的旧伤处,每动一下都像有钝刀在骨头上反复剐蹭。
他下意识想往阴影里缩得更紧些,后背却撞上了冰凉的铁栏,那寒意顺着脊骨爬上来,激得他喉间猛地一痒。
还没等抬手,腥甜就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
他慌忙拽过袖中帕子捂嘴,指缝间己漏出细碎的咳嗽,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帕子上很快洇开点点暗红,像雪地里溅了血的梅,触目惊心地晕开。
他盯着那抹红,指尖控制不住地发颤。
曾几何时,他也是金戈铁马踏遍河山的人,是百官俯首称臣的摄政王。
可如今,却像条丧家之犬,被关在这方寸之地的铁笼里,连咳口血都要藏着掖着。
怕被高坐龙椅上的那人看见——看见他这副狼狈模样,那人怕是要笑得更得意吧。
他闭上眼,将帕子攥得死紧,布料硌着掌心的伤,疼得他清醒了几分。
其中混着的金粉在烛火下闪着细碎的光。
同生蛊反噬了,他疼得指尖发颤,却知道笼外的沈如意此刻定也会心口作痛吧。
“传朕旨意,拆了这琉璃顶。”
她的声音从紫宸殿里帐内传来,裹着雪粒的寒气。
禁军凿冰似的拆着殿顶,琉璃碎裂的脆响里,鹅毛大雪卷着风灌进来,转瞬间便在龙床上积了薄薄一层白。
沈如意赤足踩在雪地里,裙摆扫过之处,雪粒簌簌滚落,脚踝上的银链随着舞步晃出冷光。
铁链突然绷紧,将笼中的裴司瑜猛地拽了出去。
他重重摔进雪堆,玄衣瞬间被浸透,咳出来的血落在雪上,洇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骨绯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沈如意踩着他的手背旋转,银链缠上他的脖颈,雪沫子灌进他嘴里,又冷又涩。
“裴卿看!”
她俯身在他耳边,气息里带着冰碴。
“像不像沈家灭门那夜的雪?”
他咳得更凶,金粉混着血沫从唇角溢出。
却在她抬脚的瞬间,挣扎着从怀中掏出个布囊——那是他用体温焐了整日的药囊,还带着淡淡的暖意。
“陛下该喝药了……”
声音碎在风雪里,他望着她泛白的唇。“会痛经的。”
沈如意的舞步猛地顿住。
那药囊是她上月行经时,他忍着蛊痛在御药房煎的,当归混着红糖的甜香透过布面渗出来,烫得她脚心的雪都化了。
她抬脚踢翻药囊,药汁泼在雪地里,冒出丝丝白气。
“裴司瑜,你也配提这个?”
银链勒得他喉间发紧,她却看见他藏在袖中的手,正死死按着自己的心口。
那里是蛊虫啃噬的地方,也是当年为她挡箭留下的疤。
雪越下越大,落满她的发梢,也落满他咳在雪地里的血。
金粉在血中浮沉,像谁撒了把碎金,祭奠这十年纠缠。
她忽然拽着铁链将他往雪堆里按,却在触及他冰凉的指尖时猛地松了手。
那双手,曾为她描过眉,为她束过发,如今却只能在雪地里攥着个空药囊,抖得像片将落的梅瓣。
“滚回笼里去。”
她转身时,赤足踩过的雪地上,落下点点暗红——是经血混着雪水,在她身后蜿蜒成河。
裴司瑜望着那抹红,忽然明白了。
这同生蛊哪是反噬,分明是把两人的痛缠在了一处,拆不开,割不断,只能在这漫天大雪里,一起熬成灰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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