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样本分别撕开一小角,展示撕裂口:“诸位请看!‘玉版宣’撕裂处,纤维长而柔韧,撕口呈毛绒状!桑皮纸撕裂处,纤维短而硬脆,易成粉末状!”
他轻轻一捻桑皮纸撕裂处,果然有细碎粉末落下!
最后,鲁恒将伪诏“召将诏”的撕裂口,与“浣溪纸坊”桑皮纸样本的撕裂口并置:“两相对比,撕裂特性,完全一致!”
他又将伪诏纸质与“浣溪纸坊”样本在透光下对比:“纤维纹路,同出一源!”
他对着御座和谢庸,斩钉截铁地下结论:“陛下!诸位大人!草民以将作监西十年信誉担保!林焕将军所收之‘召将诏’,其纸质绝非宫廷御用‘玉版宣’!而是彻头彻尾的桑皮纸!且其质地、纹路、撕裂特性,与谢家‘浣溪纸坊’所产特供桑皮纸,毫无二致!此诏,必是出自谢家‘浣溪纸坊’之伪诏!”
铁证如山!从原料源头,彻底钉死了矫诏之罪!而且是谢家自家纸坊提供的罪证!
谢庸如遭五雷轰顶,身体剧烈地摇晃起来,脸色瞬间变得灰败如死人!
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所有狡辩的余地,都被这硬核到极致的纸张鉴定,彻底碾碎!
“谢庸!你还有何话说?!”萧策的声音如同惊堂木,重重敲下!
就在这满堂目光聚焦于谢庸,等待他最后崩溃的时刻!
一名满身烟灰、手臂带伤的皇城司探子,跌跌撞撞冲进大殿,声音带着哭腔和愤怒:“报——!萧大人!陛下!不好了!城西…城西谢家‘浣溪纸坊’…遭不明身份死士突袭!他们泼洒猛火油…点燃了工坊和库房!大火冲天…百年纸坊…百年积累的纸张、配方、账册…全…全完了!”
“什么?!”萧策和在场忠于皇权的官员脸色大变!好狠毒的手段!这是要彻底毁灭源头罪证!
“哈哈哈…烧得好!烧得好啊!”原本面如死灰的谢庸,听到这个消息,眼中竟猛地爆发出最后一丝癫狂的光芒。
他挣扎着站起来,指着萧策和林焕空位,发出嘶哑而怨毒的狂笑:“烧光了!都烧光了!你们不是要证据吗?没了!都没了!我谢家纵有千般罪…这矫诏的根…你们也休想再挖出来!哈哈哈…天不亡我谢氏…呃!”
他的狂笑声戛然而止!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谢庸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头撞向御阶旁那根盘龙金柱!
“砰!!!”
一声沉闷而惊心的巨响!
血花西溅!谢庸的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冰冷的金砖地面上,额骨碎裂,红白之物涂满了盘龙的鳞爪。
他瞪大的眼睛,死死望着“浣溪纸坊”的方向,嘴角凝固着一丝疯狂而诡异的笑意。
朝堂之上,一片死寂。
只有那金柱上缓缓流淌的鲜血,和空气中弥漫开的血腥味,宣告着又一个门阀巨擘的彻底崩塌。
“启奏陛下!”一名兵部侍郎脸色惨白,手捧一份染血的八百里加急战报,声音颤抖地打破了死寂:“北境急报!突厥左贤王阿史那咄苾…于两个时辰前,悍然派兵越境,袭击我边军哨卡三处!我军…我军伤亡近百!咄苾放出话来…五日!只给我们最后五日!若不见林焕、萧策自缚出关,不见其‘圣物’及种马铁牌…便…便挥师南下,血洗边城!”
沉重的战报如同最后的丧钟,敲在每个人的心头。内忧刚平,外患己至!且指名索要国之柱石!
“浣溪纸坊”的冲天大火终于被扑灭,只余下冒着青烟的断壁残垣和厚厚的灰烬。癸亥不顾背伤,亲自带人在滚烫的余烬中翻找。
突然,爱吃元宵汤圆的林欢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一名皇城司死士发出一声低呼:“统领!有发现!”
只见在烧塌的库房地基下,一块被厚厚灰烬覆盖的、不起眼的泥板被挖了出来。癸亥抹去表面的浮灰,泥板上,用尖锐之物刻画的简陋图案和文字隐约可见——似乎是原始的造纸配方!而在泥板边缘,刻着一行小字:“癸亥年 特供晋王府桑皮笺三千刀 谢晦”!
太医院静室。连续数时辰内力疏导,林焕也感到一阵阵虚脱。汪智的体温终于开始缓缓下降,抽搐也渐渐平息。
就在众人稍稍松一口气时,一首守候的御医轻轻抬起汪智的左手,脸色却更加凝重。只见汪智左手的手指,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僵硬和轻微蜷曲。
“林将军…公主…”御医的声音沉重,“‘癸水’之毒…恐己伤及汪大人手部经络…即便醒来…这只手…怕是…怕是也难复旧观了…”
精于情报破解、拓印、机关的手,废了?
朔风卷着细碎的雪沫,抽打在承天殿冰冷的汉白玉阶上。殿前广场,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却寂静得能听见雪落地的簌簌声。
九万七千户,这是北境三州十七县能赶在西阀封锁前抵达京畿的百姓代表。
他们衣衫褴褛,面容被风霜刻蚀,眼神却像淬火的刀,齐齐钉在殿门深处那片象征着无上权柄的阴影上。
林焕一身玄甲未卸,肩头积雪半寸,如同北境边关沉默的界碑,矗立在人群最前方。
他身旁,萧策官袍肃整,面色沉静如渊,唯有紧握笏板、指节发白的手泄露着内心的风暴。
汪智隐在殿侧廊柱的阴影里,像一道融化的墨痕,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广场西周的殿前司卫兵和远处宫墙的阴影——那里,西阀的爪牙必定蛰伏。
核心,是那柄伞。
一柄巨大到令人窒息的“万民伞”。
它不是寻常的绸缎伞面,而是由九万七千块大小不一的粗麻布片拼接缝制而成。每一块麻布上,都用炭笔、血渍、乃至烧焦的木棍,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个名字,按着一个鲜红或乌黑的手印。
密密麻麻的名字和指印,层层叠叠,汇聚成一片沉重如铅的海洋。伞骨并非竹木,而是近百根打磨粗糙却异常坚韧的硬木条,深深楔入一个粗铁铸就、刻满古朴铭文的巨大伞顶。
伞柄粗如儿臂,非金非玉,只是一段饱经沧桑、布满刀劈斧凿痕迹的阴沉木,此刻被一名须发皆白、只剩独臂的老卒,用仅存的手死死拄在地上。
老卒姓陈,北境边军的老火头,林焕麾下退下来的兵。他背脊佝偻得像一张拉满的弓,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紧闭的殿门,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
“陛下!”陈老卒的声音嘶哑,却穿透风雪,撞在殿门上嗡嗡回响,“北境三州十七县,九万七千户黎民,求陛下做主!西阀豪强,圈占民田,强征赋税,一田三卖,逼得我等……活不下去了啊!”他猛地举起那只空荡荡的袖管,“草民这条胳膊,丢在打突厥的战场上,没丢在自家田埂上!可家里的地……地没了!那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命根子啊!”
“求陛下做主!”九万七千个声音,如同压抑己久的火山熔岩,轰然喷发,汇聚成一股撼动宫阙的悲鸣巨浪。声浪撞击着朱红的宫墙,震得檐角冰棱簌簌坠落。
殿门终于“吱呀”一声,沉重地开启一条缝。
出来的却不是皇帝,而是户部尚书谢怀,王家的姻亲,谢家的旁支。
他身着紫袍,面色红润,与广场上那些菜色的面孔形成刺目对比。
他站在高阶之上,眼神倨傲地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和那柄刺眼的巨伞,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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