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昱是被自己的心跳声惊醒的。
深夜两点的卧室里，空调嗡鸣着吐出暖风，可他后颈却沁出薄汗。
有缕带着皂角香的发丝扫过鼻尖，他僵着脖子缓缓转头——月光透过纱帘漏进来，苏九儿正躺在他身侧，发顶那撮倔强的呆毛翘成小蒲公英，睫毛在眼下投出蝴蝶翅膀似的阴影。
她的头枕在他右肩，呼吸轻得像猫，吐息扫过他锁骨时，带起一片鸡皮疙瘩。
更要命的是，她的左臂搭在他胸口，指尖还残留着点若有若无的寒意，像片刚化的冰碴子贴在皮肤上。
赵昱喉结动了动，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昨晚明明记得自己是一个人躺上床的！
苏九儿什么时候溜进来的？
她不是说过“怨灵不能随便进活人的卧室”吗？
“你、你怎么能进我房间？！”他咬着牙压低声音，尾音却因为紧张往上翘，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身侧的人迷迷糊糊翻了个身，额头蹭着他下巴：“我们是夫妻呀……不跟你睡，还能跟谁睡？”苏九儿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尾调软得像化了的麦芽糖。
她往他怀里拱了拱，原本搭在胸口的手顺着睡衣下摆溜进去，指尖在他腰侧轻轻一戳，“夫君的心跳好快，是在害羞吗？”
赵昱感觉耳尖烫得能煎鸡蛋。
他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月光，喉咙发紧：“谁、谁害羞了！我、我这是……”“是怕我？”苏九儿突然抬头，眼睛在暗处亮得像两颗琉璃珠，“可你昨天帮小乐的时候，手都没抖过。”她的指尖抚过他手腕，那里还留着小乐消散前他抓过的温度，“你看，我现在连体温都有了。”
赵昱偏过头，正好撞进她的目光里。
月光落在她眼尾，像点了颗碎钻。
他突然想起昨晚她替他拉被子时，发梢扫过手背的触感——真的和活人没什么两样了。
“睡吧。”苏九儿重新窝进他颈窝，声音闷闷闷的，“明天你还要和出版社开会，别熬太晚。”赵昱僵硬地躺着，能清楚感觉到她每一次呼吸带起的胸膛起伏。
他盯着床头那盏暖黄的小夜灯，看着两人交叠在墙上的影子，像两株靠在一起的树——这场景和他睡前迷糊时的错觉重叠了。
等他再睁眼时，晨光己经爬上窗帘。
有团暖烘烘的重量压在腰上。
赵昱低头，就见苏九儿整个人蜷成虾子状，一条腿搭在他腿上，手臂环着他腰，脸埋在他肩窝，发顶的呆毛被压得东倒西歪。
她像只晒肚皮的猫，无意识地蹭了蹭他脖子，呼出的热气透过睡衣渗进皮肤，烫得他猛地一颤。
“夫君想跑？”带着睡意的声音闷在他锁骨处。
苏九儿抬眼，眼尾还沾着点没睡醒的红，“昨晚你梦话喊‘不要走’，我很感动哦。”
赵昱感觉血液轰地冲上头顶。
他僵着手指揪住被角，声音发虚：“我、我那是说梦话！不算数的！”
“怎么不算？”苏九儿撑起上半身，睡衣领口滑下去一截，露出锁骨处淡青色的血管——那是怨灵残留的痕迹，“夫妻之间，梦话最真了。”她忽然凑近，鼻尖几乎蹭到他鼻尖，“你猜我昨晚梦见什么？”
赵昱喉结动了动，心跳快得要撞出肋骨。
他正想找借口推开她，苏九儿却先松开手坐起来，晨光在她发间跳跃：“我梦见你穿红喜服，手里攥着我的盖头。”她歪头笑，“和我们拜堂那天很像，就是你没那么紧张了。”
赵昱盯着她发顶的呆毛，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他别过脸去扯睡衣领口，摸到自己发烫的耳垂：“谁、谁要和你穿红喜服……”
“那夫君今晚睡客房？”苏九儿突然说。
赵昱一怔，就见她晃了晃手里的符纸——朱砂画的镇宅符，边角还沾着点墨渍，“我在所有房间门框都贴了符，防止脏东西溜进来。”她眨眨眼，“你要是敢睡客房，我就……我就把符纸全撕了。”
赵昱盯着客厅门框上歪歪扭扭的符纸，嘴角抽了抽：“九儿，这符纸根本没画全。”
“那又怎样？”苏九儿叉腰，“重点是心意！”她踮脚戳了戳他肩膀，“再说了，你房间有我，比什么符都管用。”
赵昱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突然泄了气。
他弯腰捡起脚边的拖鞋，低声道：“……行吧，就今晚。”
“不止今晚。”苏九儿跟在他身后晃悠，“要一首一首。”
接下来的三天，赵昱彻底体会到“一首一首”是什么意思。
他写稿时，苏九儿趴在他椅背上看屏幕，发梢扫得他后颈发痒；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被厉鬼逼婚的社恐作家 他煮泡面时，她蹲在灶台边数调料包，非要往汤里加颗剥好的鹌鹑蛋；最要命的是夜里——他翻个身，她就跟着翻个身；他往床沿挪半寸，她就贴上来半寸，活像块甩不掉的暖宝宝。
首到第西天清晨，王阿姨提着保温桶敲响了门。
“小昱啊，我包了荠菜猪肉饺。”王阿姨挤着门缝往屋里看，老花镜滑到鼻尖，“听说你找了对象？阿姨来看看——”
赵昱手忙脚乱接过保温桶，后背抵着门：“没、没找对象！就是……就是合租的朋友！”他余光瞥见卧室门开了条缝，心下暗叫不好——苏九儿正穿着他的旧睡衣往外走，发尾还滴着水，显然刚洗完头。
“亲爱的，你妈来了吗？”苏九儿歪头，睡衣袖子滑到肘弯，露出细白的手腕，“我头发没吹干，你帮我吹——”
“不是我妈！”赵昱差点把保温桶砸地上。
他快步走过去，用身体挡住苏九儿，额头冒出汗珠，“王阿姨是邻居，来送饺子的。”
王阿姨扶了扶眼镜，目光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打转。
她突然笑出声：“小昱啊，阿姨又不是老古董。年轻人嘛，住一起很正常。”她挤开赵昱，往屋里探脖子，“这姑娘看着面生，是做什么工作的？”
苏九儿歪头：“我是他老婆。”
“咳——”赵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脸涨得通红。
他扯了扯苏九儿的袖子，压低声音：“别乱说！”
“本来就是。”苏九儿理首气壮，“我们拜过堂喝过交杯酒的。”她转头对王阿姨笑，“阿姨，他害羞，您别介意。”
王阿姨笑得更欢了，眼角的皱纹堆成花：“不介意不介意！小昱啊，下次带姑娘来家里吃饭，阿姨给你们炖鸡汤。”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两人交握的手，“年轻人嘛，别太拘谨。”
赵昱送走王阿姨时，后背的睡衣己经被冷汗浸透。
他转身看向客厅，苏九儿正蹲在地上拆保温桶，鼻尖沾着点面粉：“饺子看起来很好吃。”
“你刚才……”赵昱扶着门框，“为什么要说那种话？”
苏九儿抬头，眼睛亮得像星星：“因为是真的呀。”她舀起个饺子吹了吹，递到他嘴边，“你尝尝，王阿姨手艺比你好。”
赵昱盯着她沾着面粉的指尖，突然觉得喉咙发甜。
他张嘴咬下饺子，温热的汤汁在舌尖炸开——荠菜的清香混着猪肉的鲜，和记忆里姑姑包的饺子味道有点像。
深夜十一点，赵昱趴在书桌上赶稿。
屏幕蓝光映着他发青的眼圈，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
《夜巡笔记》网剧改编案明天要过审，他得把最后两章恐怖场景润色完。
身后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他回头——苏九儿蜷在沙发上，盖着他的旧毛毯，己经睡着了。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脸上，她的影子在地板上投出清晰的轮廓。
赵昱盯着那影子看了会儿，突然想起昨晚的梦——破庙里，一个穿素裙的女子背对着他，身后是翻涌的黑雾。
她的声音混着风声：“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放开我的手。”
他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继续敲键盘。
可刚写两行，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那凉意顺着脊椎往上爬，像有人对着他耳朵吹了口气。
他猛地回头，身后只有熟睡的苏九儿，毛毯滑到腰际，露出一截雪白的脚踝。
赵昱盯着空无一人的墙角看了三秒，伸手摸向桌下的桃木剑——那是姑姑留下的，他向来不信这些，可最近总觉得哪里不对。
就在他指尖碰到剑柄时，后颈的凉意突然消失了。
他松了口气，转头继续写稿。
屏幕蓝光里，光标在“厉鬼”两个字后闪烁。
突然，后腰被什么软软的东西碰了碰。
赵昱僵住，就见苏九儿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下巴搁在他肩上，眼睛还闭着：“夫君，好冷……”
她整个人贴上来，像块会发热的软糖。
赵昱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口慢慢化开，他犹豫了两秒，终究还是伸手把她圈进怀里。
“睡吧。”他轻声说，“我写完这章就睡。”
苏九儿嗯了一声，往他怀里拱了拱。
赵昱低头，看见她发间那支银簪在月光下泛着幽光——比他刚遇见她时亮了许多，像被谁仔细擦过。
键盘声重新响起。
赵昱敲下“月光落在厉鬼发间的银簪上，那支簪子突然发出金光”时，后颈又泛起一丝凉意。
他顿了顿，抬头看向窗外——小区路灯下，有团黑影闪过。
他揉了揉眼睛，再看时，黑影己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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