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辆通体漆黑、线条冷硬的宾利慕尚，像一头沉默而傲慢的巨兽，悄无声息地滑到了祖宅大门前。轮胎碾过石板路上积蓄的浑浊水洼，发出沉闷的声响。
后座的车窗玻璃缓缓降下一半。一张中年男人的脸露了出来，轮廓深刻，带着久居上位的严肃和一种近乎冷酷的疏离感。
那是她的父亲，若氏集团如今的掌舵人，若正鸿。
他仿佛没有看到雨幕中那个跪着的、几乎和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目光只是随意地扫过紧闭的大门，随即又漠然地抬了抬下巴，示意司机。
车窗无声地升了上去，隔绝了那张脸，也隔绝了车内那个温暖干燥的世界。
司机领会了意思，没有等待门房，首接踩下油门。黑色的轿车猛地向前一窜，车轮再次狠狠碾过一个更大的水坑。
“哗啦——！”
冰冷的、裹挟着泥沙和枯叶的脏水，像一道污秽的瀑布，骤然泼溅而起，劈头盖脸地浇在若素身上！
泥浆瞬间糊满了她的脸，呛进了她的鼻腔和微张的嘴里，浓重的土腥味和车轮带出的橡胶臭味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
肮脏的水流顺着她的头发、脖子，灌进早己湿透的衣领里。
她下意识地闭紧眼睛，身体因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猛地一颤，本就摇摇欲坠的平衡彻底崩溃，整个人狼狈不堪地朝旁边倒去。
脸颊重重地磕在冰冷湿滑的石板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嘴里尝到了泥土的腥涩和一丝淡淡的、属于自己的血腥味。
引擎声迅速远去，留下死一般的寂静和更猛烈的雨声。雨水冲刷着脸上的污泥，却洗不掉那深入骨髓的冰冷和屈辱。
她趴在那里，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泥水呛咳的刺痛。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着重新撑起上半身，颤抖的手胡乱地在脸上抹着，试图擦掉那些恶心的泥泞。视线模糊一片，被雨水和泥浆糊住。
就在她手边的石缝里，几点刺目的白色碎片，被雨水泡得微微发胀，边缘卷曲着，像濒死的蝴蝶翅膀。
那是照片的碎片。
若素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她几乎是扑了过去，不顾膝盖钻心的剧痛。
用冻得青紫、沾满污泥的手指，疯狂地在湿漉漉的石缝里抠挖、摸索。一片，又一片……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些沾着泥污的碎片拢在手心，用指腹徒劳地擦拭着上面肮脏的水渍。
终于，她勉强拼凑出小半张脸。那是她母亲，照片里还很年轻，笑容温婉，眼神清澈，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柔软。
即使只剩这残缺的一角，那温柔的目光似乎依旧穿透了肮脏的泥水和冰冷的雨幕，落在她身上。
那是她藏在床板下唯一的念想，唯一的温暖，现在却变成了冰冷的、肮脏的碎片，躺在她的手心里。
“呵……”
一声清晰的嗤笑，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再次从雕花窗棂后飘出，比之前的议论更加刺耳，像淬毒的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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