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她的肩膀开始极其轻微地抖动。起初很细微，像寒风中最后一片枯叶的震颤。
接着，那抖动越来越剧烈，幅度越来越大，带动着整个瘦削的身体都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那不是悲伤的哭泣。
那是一种压抑到了极致、扭曲到了极致、即将冲破所有束缚的……无声的狂笑。
喉咙深处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怪异气音，冰冷而癫狂。
捧着碎片的手，因为剧烈的颤抖，骨节发出细微的咯咯声。
这无声的癫狂持续了十几秒，又猛地停住。
一切归于死寂。
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放下了捧着碎片的手。
然后，她扶着旁边一个生锈的铁架子，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麻木剧痛的双腿，一点点站了起来。
动作慢得像一个濒死的老人，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新生的力量。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挪到杂物间最里面，在废弃的旧木柜后面摸索了片刻。
那里藏着一个破旧的塑料袋，里面是她仅有的几件衣物。她从最底下，掏出一个用层层旧布包裹着的东西。
解开布包，露出一部屏幕碎裂、外壳磨损严重的旧手机。这是她偷偷攒了很久的钱，从一个收破烂的老头那里买的淘汰货，只能勉强开机。
她按下了开机键。屏幕挣扎着亮起，微弱的光映亮了她沾满泥污、伤痕累累、却异常平静的脸。那平静之下，是汹涌的、凝固的黑暗。
屏幕的光照亮了手机桌面。那上面，是唯一一张完整的母亲的照片。照片里的母亲年轻美丽，笑容温婉，眼神清澈明亮，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温柔的爱意。
那是若素心中最后一块净土，最后一点支撑着她熬过漫漫长夜的微光。
她伸出冻得僵硬、沾着血污的手指，点开了相册。里面只有唯一一张照片——就是桌面这张。
她的指尖悬停在屏幕上方，微微颤抖着。那微弱的光，映在她漆黑的瞳孔里，却照不进丝毫暖意。她看着照片里母亲温柔的眼睛，看着那清澈的、不染尘埃的笑容。
窗外的雨声似乎变小了些，但寒意更浓，顺着门缝和屋顶的破洞钻进来，无声地啃噬着空气里最后一丝稀薄的热度。
悬停的指尖，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重重地落下。
屏幕上弹出一个冰冷的提示框：“确认删除此照片？”
没有一丝犹豫，甚至没有多看一眼照片上母亲温柔的笑容。她沾着泥污和血渍的拇指，精准地按在了那个鲜红的“删除”键上。
屏幕暗了下去。
最后一点微弱的光源消失了，杂物间彻底陷入一片粘稠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只有窗外雨滴敲打铁皮棚顶的单调声响，空洞地回响着。
绝对的黑暗里，一点幽蓝色的光芒突兀地亮起。
是手机屏幕再次亮起，回到了初始桌面。一片空白。那点蓝光，成了这污浊牢笼里唯一的光源，幽幽地、冰冷地，映在若素的脸上。
雨水冲刷掉了她脸上大部分的泥污，却洗不去那些新鲜的擦伤和淤青。
湿透的黑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和脖颈上，像蜿蜒的毒蛇。那点蓝光，恰好照亮了她微微勾起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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