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舟湾的夜海泛着磷光，像铺了层碎银的祭坛。林沉舟站在船头，将两瓣玉佩合在一处，"沧浪甲戌"西个字在月光下渗出淡红，像有血珠从刻痕里沁出。船身突然剧烈摇晃，他扶住船舷低头望去，水下有什么东西正拱动着，搅得磷光碎成一片——是那些被打捞上来又偷偷送回海里的青铜锚链，此刻正顺着船身往上攀爬，链环碰撞的声响里，混着细碎的骨节摩擦声。
"它们在引路。"周晚的声音带着水汽，她站在船尾解开披风，露出肩头烙印的"沧浪甲戌"西字，那字迹正随着她的呼吸起伏，"鲛人能听见沉物的声，这些锚链在说...去暗礁区。"沈知意攥紧那枚血珠，珠子不知何时变得滚烫，烫得手心发疼，像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时，最后传来的温度。
船行至暗礁区时，海水突然分成两道，露出水下的溶洞。洞口的岩壁上刻满符文，与古船龙骨上的敕令符文完全吻合，只是多了行新增的刻痕："三十归墟，一锚填海"。林沉舟认出这是父亲的笔迹，与船师日志上的批注如出一辙，他突然想起老船工那句"锚是喂海的"，浑身泛起寒意——三十具骸骨对应三十条人命，那"一锚"，指的是谁？
进洞时，周晚突然停住脚步，指着洞顶倒挂的钟乳石："它们在流血。"那些石笋的尖端确实挂着暗红的液珠，滴落在地上的水洼里，晕开锚形的波纹。沈知意蹲下身蘸了点水尝了尝，是咸的，带着铁锈味，与锈锚刮下的碎屑味道相同。"这是陨铁水，"林沉舟用剑撬开一块钟乳石，里面嵌着半片骸骨，"有人把陨铁熔了灌进石缝，让这里变成天然的监牢。"
溶洞深处藏着座石屋，门楣上的"养珠院"三字被烟火熏得发黑。推开门的瞬间，沈知意被眼前的景象钉在原地——屋里摆着数十个船形铁笼，笼柱上都刻着"沧浪试"，其中一个笼子的栏杆上，缠着半块眼熟的锦缎，那是母亲常穿的那件披风上的料子。周晚突然捂住头尖叫，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幼年的她被关在笼子里，透过栏杆看见沈母端着药碗走来，碗沿的胭脂痕与贵妃口脂一模一样。
"你娘当年是自愿留下的。"林沉舟捡起地上的药渣，认出其中有鲛人鳃腺，"这些药不是毒，是用来稳定珠胎的。"他指着墙角的账簿，上面记载着每月送来的"珠料"：甲戌年腊月十二，收到"盐十二斛，人三十"，旁边画着个锚形的标记。沈知意突然明白，父亲撕毁海防图不是为了掩盖罪证，是怕她发现母亲自愿留在暗礁区的真相——母亲才是第一个"珠胎容器"，周晚只是她的替代品。
洞外传来马蹄声，沈父带着人举着火把闯进来，手里的剑在火光中泛着蓝芒——剑身淬了陨铁水，专克鲛人血脉。"把周晚交出来！"他的声音在溶洞里回荡，袖口的药渍蹭在石壁上，留下与钟乳石液相同的暗红，"她留着，你们都会死！"周晚突然扑过去，指尖弹出的鳞片划破沈父的手背，血珠滴落在地的瞬间，所有铁笼的锁扣同时弹开，里面的骸骨纷纷坐起，颈间的锚链指向沈父。
"当年你娘说，珠胎熟了要献祭给海，才能保大胤二十年平安。"沈父捂着伤口后退，火光映着他鬓角的白发，"可我舍不得，偷偷换了周晚...你娘知道后，就自己跳进了养珠池。"他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里面是沈母的遗书，字迹被泪水泡得发晕："知意，娘不是要离开你，是要去做镇海的锚。"
话音未落，洞外传来震天的厮杀声。是丞相带着卫兵来了，他手里举着完整的海防图，图上用朱砂标着暗礁区的位置："沈兄，别藏了，先帝的遗诏早就说了，珠胎必须用沈家血脉养，周晚只是个幌子。"他突然指向沈知意，"你才是真正的珠胎，你娘怀你时，就被喂了鲛人血！"
沈知意只觉心口一阵剧痛，那枚血珠突然从手心钻进皮肉，顺着血管游走，所过之处泛起淡青色的鳞片。周晚扑过来护住她，后背却被丞相掷来的锚链刺穿，鲜血溅在沈知意脸上，带着珍珠的腥甜。"快走...暗门在...钟乳石后..."周晚的鳞片渐渐失去光泽，手里的血珠滚落在地，裂开的缝隙里露出半张人脸——是沈母的模样。
林沉舟拽着沈知意冲向钟乳石，沈父则挥剑拦住卫兵，剑身与锚链碰撞的火花照亮他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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