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医院的穹顶渗着淡红色的光，那是林沉舟的血液在能源管道里流动的颜色。沈知意把右手泡在盛满海水的玻璃缸里，指尖的腐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昨天从热泉区回来后，金属皮肤就开始剥落，露出下面鲜红的血肉，却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细胞分裂速度是正常的三倍。”机械周晚的投影悬在缸沿，蓝色的数据流在她透明的身体里翻滚，“病毒碎片正在改写你的基因序列，把金属部件转化成生物组织。”
沈知意看着自己的指甲盖慢慢变得透明，能看见下面青色的血管。三天前这只手还能捏碎珊瑚石，现在连拿起玻璃杯都要小心翼翼。“转化不是好事吗？”她轻笑一声，指尖碰到缸壁时，玻璃突然裂开细纹，“至少它像只真正的手了。”
“但代价是腐烂。”林沉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穿着件黑色的防护服，领口露出的皮肤泛着淡绿色——那是放射性血液开始渗透组织的征兆。他手里拿着个金属托盘，上面放着块冰，寒气正顺着托盘的纹路凝成白雾。
“热泉区的冰壳样本。”他把托盘放在桌上，冰块里冻着一缕银色的丝状物，在灯光下微微蠕动，“周晚分析出病毒的活性规律了。”
机械周晚的投影突然闪烁了一下，数据流变得紊乱：“37℃时进入休眠，4℃活性最强，深海低温是天然培养皿。但最奇怪的是……”她的电子眼转向墙角的隔离舱，“纯血派俘虏接触病毒后，出现了锚型基因显性表达。”
隔离舱里躺着个白发老人，他的脸颊上布满了银色的纹路，像极了沈知意刚突变时的样子。昨天他只是被冰壳碎片划破手指，今天清晨就开始浑身金属化，现在连呼吸都带着齿轮转动的声响。
“这不可能。”沈知意猛地站起来，玻璃缸里的海水溅到地上，在珊瑚地砖上蚀出细小的坑，“锚型基因是辐射诱发的突变，纯血派根本没有这段序列。”
林沉舟没说话，只是调出老人的基因图谱。屏幕上，两条螺旋链正在缓慢缠绕，其中一条突然断裂，断裂处生出新的碱基对，与沈知意的基因序列逐渐重合。“病毒在做逆向编码。”他的声音很低，“它能把普通基因改写成锚型结构。”
隔离舱里的老人突然剧烈咳嗽，他抬起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在碰到舱壁的瞬间，指尖的金属片簌簌落下，露出下面腐烂的血肉。沈知意的心脏猛地一缩——那和她右手的症状一模一样。
“必须销毁所有样本。”她转身就往存放冰壳的实验室走，金属靴踩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这不是进化，是毁灭。”
“等等。”林沉舟抓住她的手腕，他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如果病毒能改写基因，是不是也能治愈突变者的后遗症？你看他的钙质代谢紊乱——”
屏幕上跳出老人的体检报告，三天前还濒临衰竭的肾脏，现在正以正常速率工作。隔离舱里的老人突然睁开眼，浑浊的瞳孔里映出沈知意的影子，他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却像生锈的门轴在转动：“水……要海水……”
沈知意的脚步顿住了。她想起医院里那些因金属化而器官衰竭的孩子，想起自己每次发作时恨不得砍掉右手的剧痛。如果病毒真的能逆转这一切——
“法律不该恐惧未知。”林沉舟的声音带着放射性血液特有的震颤，他指着隔离舱，“我们建立新文明，不就是为了不再用‘正常’和‘异常’划分生命吗？”
机械周晚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投影瞬间变成红色：“纯血派俘虏集体出现金属化反应！隔离区的海水温度正在下降！”
两人赶到隔离区时，沉舟渡魂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沉舟渡魂最新章节随便看！整面珊瑚墙都结了层白霜。十几个俘虏蜷缩在地上，皮肤表面的金属纹路像蛛网般蔓延，他们的呼吸在低温里凝成白雾，却带着淡绿色的荧光——那是林沉舟血液的辐射特征。
“是通风系统。”周晚的电子音在颤抖，她指向天花板的格栅，“有人在往里面注入液态氮，人为创造4℃的病毒活性环境。”
沈知意突然看向角落里的监控探头，镜头正对着最里面的隔离舱。她猛地踹开舱门，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墙上用鲜血画着个扭曲的锚形图案。
“是净化派的人混进来了。”林沉舟的防护服开始渗出淡绿色的光，他的放射性血液正在加速代谢，“他们想让病毒在城邦里扩散，证明突变者和纯血派根本无法共存。”
隔离区突然响起一阵骚动，最外面的俘虏开始疯狂抓挠金属皮肤，剥落的碎片掉在地上，竟像活物般蠕动着向其他人爬去。沈知意的右手突然剧痛，腐烂处的血肉开始发光，与地上的金属碎片产生共鸣。
“关闭通风系统！”林沉舟对着对讲机大喊，同时拽过沈知意的手腕，把她的右手按在墙上的应急按钮上。金属与按钮接触的瞬间，整个隔离区的温度开始飙升，白霜迅速融化，地上的金属碎片发出滋滋的响声，渐渐凝固成黑色的痂。
沈知意看着自己的右手在高温里恢复成金属质感，腐烂处结了层银色的壳。隔离舱里的俘虏们不再挣扎，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布满纹路的皮肤，眼神里有恐惧，也有茫然。
“你看。”林沉舟的声音带着喘息，他的防护服己经被汗水浸透，“他们没有排斥这段基因。”
沈知意没说话，只是走到那个白发老人面前，他的脸颊上，金属纹路正慢慢隐去，露出原本的肤色，只是在眼角处留下个淡淡的锚形印记。老人颤抖着抬起手，这一次，他的指尖没有剥落，也没有腐烂。
“基因融合率67%。”周晚的投影恢复成蓝色，“部分纯血派正在适应锚型序列，但代价是……”她调出老人的脑部扫描图，海马体的位置有块阴影，“记忆正在流失，他们在忘记自己是谁。”
老人突然抓住沈知意的手，他的掌心很烫，带着海水的咸涩：“我是谁？这里是……哪里？”
沈知意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她看着老人浑浊的眼睛，突然想起昨天在法庭上，那个为了女儿铤而走险的男人。如果进化的代价是遗忘，那他们追求的到底是新生，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死亡？
林沉舟把冰壳样本放进高温消毒箱，红色的指示灯亮起时，他突然说：“我保留了一份活性病毒。”
沈知意猛地回头，看见他从防护服口袋里拿出个银色的试管，里面的液体正泛着淡绿色的光：“在马里亚纳海沟有处热泉，温度恒定在4℃，可以长期保存。如果有一天我们能控制它……”
“如果控制不了呢？”沈知意的声音发颤，她的右手又开始发烫，这一次，她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游动，像无数细小的锚链在缠绕，“如果它最终的目的，是让所有生命都变成同一种样子呢？”
消毒箱发出“嘀”的轻响，冰壳样本化为灰烬。林沉舟把试管放进特制的保温盒，金属表面映出他泛着绿光的脸：“那至少我们该有选择的权利，而不是被恐惧推着走。”
珊瑚医院的灯光渐渐暗下来，只剩下能源管道里流动的红光，像条蜿蜒的血河。沈知意望着隔离区里沉睡的俘虏，他们的脸上或多或少都留下了锚形印记，像是被命运盖上的戳。她的右手轻轻按在玻璃上，那里的金属纹路正在缓慢重组，形成一个从未见过的图案——像锚，又像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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