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在海水里浸泡了整整三个小时，右手的腐烂却没有丝毫减缓。珊瑚浴缸里的海水己经变成浑浊的铁锈色，她捞起一把海沙敷在手腕上，沙粒触到腐烂处时，竟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像是被高温灼烧。
“神经接驳处彻底坏死了。”机械周晚的投影悬在浴缸上方，蓝色的数据流缠绕着沈知意的手臂，“病毒正在加速生物化进程，但你的免疫系统把新生组织当成异物攻击，就像……自己在吃自己。”
沈知意咬着牙把手臂从海水里抽出来，金属与血肉交界的地方己经溃烂成蜂窝状，隐约能看见里面银光闪闪的骨骼。三天前还能灵活弯曲的手指，现在连握拳都做不到，只能任由淡绿色的脓液顺着指尖滴落，在珊瑚地砖上蚀出细小的坑洞。
“林沉舟呢？”她哑着嗓子问，视线落在窗外——海底城邦的光芒比昨天暗淡了许多，原本泛着红光的能源管道，现在只透着微弱的橘色。
“在核心舱。”周晚的电子音突然卡顿，投影边缘泛起雪花，“宪法核心的辐射值跌破安全线了，整个城邦的能源系统都在崩溃。刚才海水净化装置停了三分钟，有二十个孩子出现金属中毒反应。”
沈知意猛地站起来，海水顺着她的衣角淌了一地。她抓起挂在墙上的珊瑚矛，矛尖的倒刺上还残留着上次击退深海生物时的黏液，现在却随着她的动作微微发亮——那是林沉舟的血液凝固后的痕迹。
核心舱的门是用巨型蛤蜊壳做的，此刻却关得严严实实，连缝隙里都透出淡绿色的光。沈知意刚靠近，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手臂上的金属皮肤瞬间泛起焦痕。
“辐射过载，自动启动隔离程序。”林沉舟的声音从舱内传来，带着电流般的杂音，“别进来，知意，我的血液快控制不住了。”
沈知意把耳朵贴在蛤蜊壳上，能听见里面传来沉重的喘息声，还有液体滴落在金属上的“嗒嗒”声。她想起建立城邦的那天，林沉舟笑着说要用自己的血液当能源：“这样我就能永远陪着你们了。”那时他胸腔里的辐射值还很稳定，皮肤只是偶尔泛绿，不像现在……
“周晚，强行开门！”她后退半步，举起珊瑚矛对准门锁——矛身突然剧烈震颤，上面的倒刺全部竖起，像被什么东西激怒了。
“等等！”周晚的投影突然放大，屏幕上跳出城邦外围的监控画面：漆黑的海水中，无数条粗壮的触手正在搅动，吸盘上的利齿闪着寒光，正一点点缠绕住珊瑚搭建的城墙，“是深海章鱼！至少有十吨重，它的触手里……含有病毒载体！”
沈知意猛地转头，看见最近的一段城墙己经开始剥落，珊瑚石接触到章鱼触手的地方，正在迅速化为银白色的粉末。更可怕的是，那些粉末在海水中扩散开来，接触到的鱼群瞬间翻了肚皮，身体僵硬成锚链的形状。
“它在啃食城邦的根基！”周晚的警报声尖锐刺耳，“章鱼的唾液能加速病毒活性，再这样下去，整个珊瑚结构都会被转化成金属！”
核心舱里突然传来一声闷响，接着是林沉舟压抑的咳嗽。沈知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对着蛤蜊壳大喊：“你怎么样？撑住！”
“把能源导管……接到城墙的防御系统上。”林沉舟的声音断断续续，“用我的血液……导电……”
沈知意立刻冲向能源站，手指在控制面板上翻飞。当她把最后一根导管插进城墙基座时，整座城邦突然剧烈摇晃——章鱼的一条触手己经冲破防线，带着腥臭的海风砸向核心舱的方向。
“它的目标是宪法核心！”周晚的投影突然熄灭，只剩下应急灯在闪烁，“病毒需要强辐射激活！”
沈知意抓起地上的珊瑚矛，迎着飞溅的碎石冲过去。作者“傲骨嶙嶙的箫尧”推荐阅读《沉舟渡魂》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那根触手足有树干那么粗，吸盘张开时像一个个血盆大口，正对着蛤蜊壳门缓缓下压。她纵身跳上触手，矛尖狠狠刺进吸盘的中心——那里的皮肤最薄，能看见下面淡蓝色的血管。
触手猛地抽搐起来，沈知意被甩得在空中翻了个跟头，重重摔在珊瑚地上。她挣扎着爬起来，发现右手的腐烂处竟在接触章鱼血液后开始愈合，新生的皮肤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却带着冰冷的金属质感。
“病毒在帮你修复？”林沉舟的声音从舱内传来，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讶，“快……再刺它一下！看看能不能反向吸收病毒！”
沈知意咬着牙再次冲上去，这一次她瞄准了触手根部的关节。当矛尖刺入的瞬间，她感觉到一股暖流顺着手臂蔓延，右手的金属皮肤开始发烫，溃烂处的血肉像潮水般退去，露出下面完整的银色骨骼——甚至比原来更加坚硬。
章鱼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鸣，整个海底都在震颤。它猛地收回触手，却在撤退时用吸盘刮过核心舱的蛤蜊壳，留下深深的划痕。沈知意看着那道划痕里渗出的淡绿色液体，心脏突然一紧——那是林沉舟的血。
“林沉舟！”她扑到门前，用刚恢复的右手拍打蛤蜊壳，金属指尖与贝壳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开门！让我看看你！”
门缓缓打开，一股浓烈的铁锈味扑面而来。林沉舟靠坐在控制台前，防护服己经被血液浸透，原本淡绿色的皮肤现在变成了深褐色，像块生锈的铁板。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出细小的血沫。
“辐射值……稳住了。”他抬起手想触碰沈知意的脸，却在中途停住——指尖的皮肤正在剥落，露出下面银白色的骨骼，和沈知意的右手一模一样，“你看，我们……正在变成同一种东西。”
沈知意握住他的手，金属与金属相触的瞬间，两人的皮肤上同时亮起锚型纹路。她突然发现，林沉舟的指甲缝里嵌着珊瑚石的碎片，掌心还有道新鲜的伤口——刚才他一定是想自己开门，却被辐射弹了回来。
“周晚说，章鱼的触手里有病毒抗体。”她低下头，用牙齿撕开自己的衣角，小心翼翼地包扎林沉舟的伤口，“我的手能吸收病毒，或许……也能帮你分担辐射。”
林沉舟笑了笑，咳嗽声却更剧烈了：“别傻了，知意。我的血液己经开始结晶，就像……海底的盐矿。”他指了指控制台，上面放着块淡绿色的晶体，棱角分明，像颗被精心打磨过的宝石，“这是从血管里取出来的，再过几天，我可能就变成……一座活着的雕像。”
沈知意的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林沉舟的手背上，竟发出“叮”的轻响——她的眼泪也变成了金属质地。窗外，幸存的鱼群正围着城邦游动，它们的鳞片在暗淡的光线下泛着银光，像是无数双注视着他们的眼睛。
“我去找热泉区的冰壳。”沈知意猛地站起来，右手紧握成拳，金属关节发出“咔咔”的响声，“病毒能让纯血派突变，一定也能治好你。”
“别去。”林沉舟拉住她，他的力气突然变得很大，指尖深深嵌进她的金属皮肤，“那是条锈链，知意。我们己经被它缠住了，再往前……就是深渊。”
核心舱的灯光彻底熄灭了，只剩下两人皮肤上闪烁的锚型纹路，在黑暗中像两条纠缠的锁链。沈知意望着林沉舟深褐色的脸，突然想起他第一次展示放射性血液时的样子——那时他说：“这是进化的代价。”可现在她才明白，有些代价，需要用两个人的灵魂去偿还。
远处传来珊瑚修复的声音，那是其他突变者在加固城墙。沈知意把林沉舟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那里的皮肤还是温热的，能感觉到心脏在金属肋骨间跳动。她知道，只要这颗心脏还在跳，她就必须抓住那条锈链——哪怕另一端是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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