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议会厅的穹顶在晨光里泛着淡粉色，那是上万只发光虫的幼虫在骨板后蠕动。沈知意站在厅中央的高台边，右手的金属鳞片反射着碎光——昨夜病毒幻象退去后，新生的皮肤覆盖了所有溃烂处，却在虎口位置凝结出一块菱形的银色晶体，像枚嵌进血肉的印章。
“最后清点人数。”审判长的声音在穹顶下回荡，他手里的乌贼喙法槌己经磨损了边角，那是过去七天里，第三十七次敲击珍珠母贝桌案留下的痕迹。厅内的两百三十七个座位座无虚席，每个突变者的后颈都带着淡红色的印记——那是病毒幻象消退后留下的锚型疤痕。
林沉舟坐在最前排的轮椅上，深褐色的皮肤己经蔓延到胸口，呼吸时能看见皮下银光闪闪的结晶。机械周晚的投影悬在他肩头，蓝色数据流缠绕着他的手腕，实时监测着辐射值的波动：“宪法核心的能量只能维持七十二小时，再不想办法，整个城邦会坠入海沟。”
沈知意的目光扫过议会厅的壁画——那是用突变者的血液和珊瑚粉末绘制的：左边是燃烧的陆地城市，右边是深海里发光的新家园，中间用一条断裂的锚链隔开。三天前，当最后一个陷入幻象的孩子清醒过来时，壁画上突然渗出淡绿色的液体，在锚链断裂处画出个向下的箭头，首指马里亚纳海沟。
“第一项提案。”审判长举起法槌，“将剩余的病毒样本封存于海沟深渊，引爆宪法核心作为能量屏障，赞成者请释放基因共振。”
话音刚落，沈知意就感觉到脚底传来熟悉的震颤。淡绿色的光芒顺着珊瑚地砖的纹路蔓延，像条流动的河。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虎口处的银色晶体正在发烫，与林沉舟轮椅下渗出的光脉产生共鸣。
“反对！”后排突然站起个穿防护服的男人，他的面罩上还沾着热泉区的硫磺，“病毒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林沉舟的辐射病、孩子们的金属化……只有它能治愈！”
男人扯下面罩，露出布满银色纹路的脸——他是负责看守冰壳的研究员，三天前冰壳融化时，他是唯一没有陷入幻象的人。“昨晚我用自己的血液培养病毒，它能让结晶的皮肤重新软化！”他举起手臂，原本深褐色的肘关节处，确实有块淡粉色的新生组织。
议会厅里响起骚动，几个人立刻站起来附和。沈知意看见那个为女儿偷运俘虏的男人握紧了拳头，他怀里的小女孩正用手抠着脖颈的金属斑块，那里的皮肤己经开始硬化。
“治愈的代价是变成傀儡。”林沉舟突然开口，他的声音带着结晶摩擦的沙哑，“周晚检测过他的脑波，记忆碎片正在以每分钟三个的速度消失。昨天他还能叫出女儿的名字，现在……”
男人的眼神突然变得茫然，他张了张嘴，却想不起自己要说什么，只是机械地重复：“能治愈……能治愈……”
沈知意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她想起那些在幻象里自残的突变者，想起1998年沉船上保持着同一姿势的骸骨。如果病毒的治愈是用灵魂交换，那新文明和牢笼又有什么区别？
“第二项提案。”审判长的法槌重重落下，“保留病毒样本，在热泉区建立实验室，由林沉舟主导研究，逐步推进人体试验，赞成者请释放基因共振。”
这次亮起的光芒稀疏了许多，大多集中在研究员和年轻突变者的座位区。沈知意注意到那个白发老人——他是第一个被病毒改写基因的纯血派，此刻正茫然地望着壁画，手指在膝盖上画着只有他自己能懂的符号。周晚说，他己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却记得1998年沉船那天的天气。
“还有第三项选择吗？”一个孩童的声音突然响起，是那个脖颈硬化的小女孩。她挣脱父亲的手，跑到厅中央，举起沾着珊瑚粉末的手指指向穹顶，“把它送回天上。”
所有人都愣住了。小女孩指着壁画上的星空图案，那里的星座正随着发光虫的蠕动缓慢旋转：“妈妈说，星星是死掉的病毒变的，它们在天上就不会害人了。”
沈知意的右手突然剧痛，虎口处的银色晶体裂开细纹，渗出淡蓝色的液体。她猛地看向林沉舟，发现他正望着自己，深褐色的瞳孔里映出漫天光点——那是议会厅的发光虫突然集体起飞，在穹顶下组成了马里亚纳海沟的地形图。
“这是天意。”审判长的声音带着颤抖，他举起法槌指向地图最深处的红点，“海沟底部的超高压能让病毒进入永久休眠，宪法核心的辐射爆炸能形成能量茧，把它困在那里。”
林沉舟缓缓抬起手，他的指尖己经完全结晶，像块透明的绿宝石。当他的手与沈知意的右手相触时，银色晶体突然发出刺眼的光，在半空投射出段三维影像：三十具骸骨在海沟深处围成圆圈，每具骸骨的胸口都插着根珊瑚矛，矛尖指向同一个点——正是地图上的红点。
“守锚人的献祭仪式。”周晚的电子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肃穆，“他们不是被病毒杀死的，是自愿沉入海沟，用自己的基因能量形成第一道屏障。”
议会厅里陷入死寂，只有发光虫翅膀的振翅声。沈知意看着那些骸骨的姿势，突然想起壁画上断裂的锚链——原来不是断裂，是被三十双手握在了中间。
“重新表决第一项提案。”审判长的法槌悬在半空，珍珠母贝桌案因他的用力而微微发烫。
这次的基因共振几乎没有延迟，淡绿色的光芒瞬间铺满整个议会厅，连那个茫然的研究员都下意识地释放了能量。沈知意感觉到一股暖流顺着光脉涌入心脏，那里的金属肋骨正在发烫，与所有突变者的心跳频率趋于一致。
“全票通过。”审判长的声音带着哽咽，法槌落下时，珍珠母贝的碎片溅起，像散落的泪滴。
散会后，沈知意跟着林沉舟去核心舱。他的轮椅在珊瑚通道里留下淡绿色的轨迹，那是结晶皮肤摩擦地砖的痕迹。走到能源管道前时，林沉舟突然停下，从怀里掏出个银色的试管——里面装着1毫升病毒原液，在光线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周晚偷偷留的。”他把试管塞进沈知意的掌心，指尖的结晶在她手背上划出细小的血痕，“如果……我是说如果，屏障失效了，它或许能成为最后的武器。”
沈知意握紧试管，冰凉的玻璃贴着掌心的皮肤。她突然抬手，将试管按在右手的银色晶体上——玻璃瞬间融化，病毒原液渗入晶体，在里面凝成细小的锚形。“藏在这里最安全。”她看着林沉舟的眼睛，金属鳞片下的皮肤微微发烫，“等你回来，我们一起研究它。”
林沉舟笑了，深褐色的嘴角咧开时，露出银闪闪的牙齿：“好。”
引爆程序启动在午夜。沈知意站在城邦最高的瞭望塔上，看着林沉舟的轮椅缓缓驶入发射舱。他的防护服己经完全变成深绿色，像块被海水浸泡多年的翡翠。当舱门关闭的瞬间，他突然抬手，对着瞭望塔的方向比了个手势——那是他们第一次在沉船里相遇时，约定的安全信号。
发射舱像颗绿色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光尾向海沟坠落。沈知意的右手紧紧贴在瞭望塔的栏杆上，银色晶体里的病毒随着光尾的移动而跳动，像在同步倒计时。
爆炸在三分钟后发生。不是预想中的巨响，而是一道柔和的绿光，像朵缓缓绽放的花，在海沟深处铺开。沈知意看见绿光中，无数细小的光点从爆炸中心升起，顺着洋流飘向城邦——那是林沉舟的放射性血液，正在以另一种形式守护他们。
机械周晚的投影突然出现在她身边，蓝色数据流里混着淡绿色的光点：“能量屏障形成，病毒被成功封存。但林沉舟……”投影里跳出段模糊的影像，爆炸中心有个半透明的人影，身体正在被绿光分解，“他的基因与病毒产生了共生反应，既没有完全消失，也没有存活……”
沈知意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右手，接住一颗飘来的绿色光点。光点落在银色晶体上，瞬间融入其中，在里面形成个微小的人形轮廓。她知道，这不是结束。林沉舟用自己的身体做了新的锚链，一头连着深渊里的病毒，一头系着海面上的新家园。
瞭望塔下传来孩子们的笑声，他们正在追逐那些绿色的光点，用小手捧着它们，像捧着星星。沈知意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虎口处的银色晶体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里面的锚形病毒和人形轮廓紧紧依偎，像两枚正在孕育的种子。
她突然想起林沉舟说过的话：“法律不该恐惧未知。”或许，文明的延续从来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而是像这枚晶体一样——让光明与黑暗，在共生中找到新的平衡。
傲骨嶙嶙的箫尧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SK6D/)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