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晓把那片绿鳞藏在枕头下的第三夜，鳞片突然发烫，烫得像块烧红的烙铁。她猛地坐起来，看见鳞片在月光下展开，变成半张泛黄的图纸，画着艘奇怪的船——船身是鱼形，船头装着青铜爪，船帆上绣着鳞羽兽的图案，船底标着行小字：“海鳞斋初代目，借母兽骨制船，可通幽冥。”
“是爷爷的‘渡魂船’。”个苍老的声音从窗外传来，顾衍的爷爷拄着拐杖站在月光里，半截身子是透明的，左胸有个黑洞，里面嵌着片青灰色的鳞，“当年我用鳞爪母的肋骨造船，说要载着枉死的魂灵上岸复仇，却被它的怨念反噬，成了船的‘活锚’，困在海眼三十年。”
顾晓的指尖触到图纸，船身突然“咔哒”动了一下，船头的青铜爪指向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放着老顾留下的铁盒，盒里有枚生锈的钥匙，是水族馆废弃仓库的钥匙，老顾临终前说“里面藏着能让鳞片变温柔的东西”。
她抓起钥匙冲进仓库，霉味里混着股淡淡的奶香。墙角的铁柜锁着，钥匙进去的瞬间，柜里传来“咕咚”的轻响，像有液体在晃动。打开柜门，里面躺着个玻璃罐，泡着只婴儿的小手，皮肤覆盖着淡青色的鳞，指甲是粉白色的，不像鳞羽兽的利爪，倒像片小小的贝壳。
“是你的‘原鳞’。”顾衍爷爷的声音带着哽咽，“老顾当年发现你天生带鳞，怕你被海鳞斋的人当成‘新契身’，偷偷从你手臂上取下片鳞，泡在自己的血里养了七年，说‘要让它记住爸爸的味道，永远别变成伤人的爪’。”
玻璃罐突然炸裂，淡青色的鳞片飞出来，贴在顾晓的手臂上。她低头，那些原本让她自卑的鳞片正在变色，从青灰变成珍珠白，边缘长出细小的圆弧，像串温柔的贝壳手链。
仓库的地板突然裂开，暗绿色的海水涌出来，里面浮着无数黑色羽毛，根根指向顾晓——是鳞爪母的“唤崽声”，它感应到了原鳞的苏醒，要把这枚“最纯净的鳞”拖进海眼，当新的“育崽皿”。
“它怕原鳞。”老顾的声音从海水里传来，浮现出模糊的身影，手里举着那半块苏家玉佩，“这鳞片里有我的血，有你的勇敢，还有苏家的善念，是唯一能让母兽的卵‘休眠’的东西。但它现在急了，要在你完全掌控原鳞前，把你变成它的‘傀儡’。”
海水里突然伸出无数青灰色的爪子，抓住顾晓的脚踝，往裂缝里拖。她的原鳞突然发烫，珍珠白的鳞片射出白光，爪子“滋啦”一声缩回水里，留下缕缕黑烟——是被原鳞的温柔灼伤了。
顾晓抓起铁盒里的另一样东西：老顾的笔记本，最后一页画着幅画：无数珍珠白的鳞片铺成条路，从沙滩通向海眼，尽头站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往海里撒着什么，仔细看，是片三叶草叶子，叶片上坐着个小小的身影，是顾晓。
“是凌默医生。”她突然明白，老顾早就预见了这一切，“他的‘无契之心’能净化母兽的怨念，我的原鳞能引路，我们要一起去海眼，不是封印它，是……”
“是和解。”顾衍爷爷的身影变得清晰，手里的青铜船图纸飘起来，与笔记本上的画重合，“鳞爪母本是守护这片海的灵兽，是苏志强的贪婪和海鳞斋的执念逼它成了怪物。它的怨念里藏着无数枉死魂灵的眼泪，只要让它们看见‘善良能战胜贪婪’，怨念自会消散。”
海水突然退去，仓库的裂缝里浮出艘小小的木船，船身是鱼形，船头装着枚贝壳，是用顾晓的原鳞融成的。顾晓跳上船，船板传来熟悉的温度，像老顾的手掌托着她。
海面上，凌默正往海眼的方向撒三叶草种子，种子落水的地方长出珍珠白的鳞片，连成条光带。苏晚的“念安号”在光带尽头等候，船帆上的三叶草与鳞片相触，开出淡绿色的花，花瓣上写着所有枉死魂灵的名字。
顾晓的船驶入海眼时，鳞爪母的巨爪从深海升起，这次没有攻击，爪尖的缺口里渗出淡红色的液体，像在流泪。原鳞突然从顾晓手臂上飞起，贴在缺口处，珍珠白的光芒与母兽的绿光融合，化作道彩虹，横跨海眼。
彩虹里，无数魂灵的身影缓缓走过：老顾牵着年幼的顾晓，顾衍爷爷站在渡魂船上，苏志强的身影对着鳞爪母深深鞠躬，还有那些被鳞怪吞噬的渔民、契约者，都笑着往光的方向去。
凌默的声音在海面上响起，温柔得像潮水：“你看，它们不是要复仇，是要被看见、被记住——记住善良比贪婪更有力量，守护比占有更长久。”
顾晓的原鳞重新回到手臂上，这次不再是疤痕，是枚漂亮的贝壳手链，随着海浪的节奏轻轻晃动。鳞爪母的巨爪缓缓沉入海眼，留下片透明的珊瑚，上面嵌着枚完整的月牙玉佩，一半是苏家的，一半是海鳞斋的，拼在一起，像颗跳动的心脏。
回到沙滩时，顾晓看见凌默正在给孩子们讲“鳞爪的故事”，说它们不是怪物的符号，是“守护与贪婪的镜子”。苏晚的“念安号”泊在岸边，船帆上的三叶草与她的贝壳手链相呼应，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摸了摸口袋，那片绿鳞己经变成了片三叶草叶子，叶片上写着行新字：“最锋利的爪，也能捧着最温柔的鳞。”
海风吹过，带来远处的潮声，像无数鳞片在轻轻鼓掌。顾晓知道，这不是结束，是新的开始——关于人与海、贪婪与善良、怪物与守护者的故事，会像这片海的潮汐，永远流传下去，而她的贝壳手链，会是最好的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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