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把最后一片青菜叶子塞进垃圾袋时，顾家花园里的绣球花正开得热闹。粉的、蓝的、紫的，挤在雕花栏杆边，像打翻了的颜料盘。她拎着鼓鼓囊囊的厨余垃圾，橡胶手套上还沾着点西红柿的汁水——那是中午做番茄牛腩时溅上的，顾老爷子说这味道比米其林餐厅的红酒炖牛肉还香。
“小林啊，扔完垃圾别忘了把后院的水管收一下，早上浇花忘了盘了。”管家福伯的声音从走廊传来，带着点老式收音机的沙沙声。他是顾家的老人，头发白得像蒲公英，总爱穿着熨帖的燕尾服打理花园，说这是“仪式感”。 “知道啦福伯！”林晚应着，踢了踢脚边的鹅卵石。
她现在穿的是顾家佣人统一的制服，藏青色的棉布裙，领口系着白围裙，比那天的织金寿衣舒服多了。顾衍琛特意让人给她做了三套，说是“工作需要”，但林晚总觉得那料子摸着像丝绸，比她以前买的连衣裙还贵。
刚走到铁艺大门边，就听见外面传来尖锐的争吵声，像指甲划过玻璃。林晚皱眉，透过雕花的栏杆往外看——只见张磊穿着件不合身的西装，领带歪在一边，而他身边的王倩倩，正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对着门卫指手画脚，亮片指甲在阳光下闪得人眼睛疼。
“让开！我要找林晚！那个狐狸精肯定藏在里面！”王倩倩的声音比广场舞的喇叭还响，手里的限量款包包甩得像流星锤。 张磊在一旁假意拉劝，实则眼神不停地往别墅里瞟，嘴角带着点看好戏的得意。
林晚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无非是离婚时没捞到好处，想借着王倩倩来闹一场，最好能让顾家把她赶出去，他好找回点可怜的面子。 “这不是刚领了离婚证就傍上大款了？”王倩倩终于看见了门口的林晚，眼睛瞪得像铜铃，突然一把推开门卫，踩着高跟鞋冲过来，“林晚你个不要脸的！是不是早就勾搭上顾家了？怪不得急着跟张哥离婚！” 她的话像泼出去的脏水，溅得满地都是。
张磊赶紧跟上来，摆出痛心疾首的样子：“晚晚，我知道你恨我，但你也不能作践自己啊！顾家这种地方不是我们能攀的，你快跟我回去，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回去？”林晚拎着垃圾袋往前一步，橡胶手套上的西红柿汁蹭在了栏杆上，像朵抽象派的小红花，“回哪个家？回你和这位穿皮裤的女士，用藏在床垫下的私房钱租的出租屋？”
张磊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王倩倩却没听懂其中的门道，只当林晚在炫耀，突然尖叫着扑过来：“你敢骂我？我撕烂你的嘴！” 林晚侧身躲开，手里的垃圾袋晃了晃，几滴菜汤溅在王倩倩新买的小白鞋上，留下片油渍。
“要吵架？”林晚举起垃圾袋晃了晃，“等我把这袋厨余扔了，环保要紧。垃圾分类，人人有责，你看这菜叶还能堆肥呢。” 她说着，真就转身走向门口的分类垃圾桶，动作慢悠悠的，像在逛菜市场。
王倩倩气得跳脚，踩着高跟鞋追过来，嘴里骂骂咧咧：“你装什么清高！不就是个保姆吗？说不定是被顾家包养了……” 她的话没说完，突然“啊”的一声尖叫——原来她后退时没看路，一脚踩在了门口的台阶上，整个人往前扑去，慌乱中伸手去抓东西，却不偏不倚地踩在了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上。
那皮鞋一看就价值不菲，意大利手工定制的款式，鞋头圆润，鞋跟处还有个低调的logo。王倩倩的高跟鞋跟狠狠嵌进皮鞋的鞋面上，伴随着“咔嚓”一声轻响，原本挺括的鞋头瞬间被踩扁了一块，像被锤子砸过的饼干。
空气突然安静了。王倩倩还维持着金鸡独立的姿势，张磊的嘴巴张成了“O”型，连门口的门卫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林晚刚把垃圾袋扔进“厨余垃圾”桶，转身就看到了这一幕，以及站在皮鞋主人——顾衍琛。
他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的回廊下，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手里拿着份文件，显然是刚准备出门。此刻，他正垂眸看着自己被踩扁的皮鞋，眉头微蹙，眼神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顾……顾总？”张磊认出了顾衍琛，声音突然变得像被掐住的鸡，“误会，这都是误会……倩倩她不是故意的……” 王倩倩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踩了谁的鞋，脸色“唰”地白了，结结巴巴地说：“对……对不起顾总，我……我不是故意的……”她想把脚挪开，却发现鞋跟卡得太紧，一使劲反而又在鞋面上划了道更深的印子。
顾衍琛没看她，也没看张磊，只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对着被踩坏的皮鞋拍了张照。闪光灯“咔嚓”一声，把王倩倩惊恐的脸也顺带拍了进去。 “顾氏集团法务部会联系你们。”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青丘山的卫穆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这双鞋是上个月在米兰定制的，全球限量三双，维修费和折旧费，合计二十八万。”
“二……二十八万？”王倩倩的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你抢钱啊！一双破鞋要二十八万？” “破鞋？”林晚忍不住笑了，走过来好心提醒，“这位女士，你脚上这双高仿的运动鞋，拼多多上八十九块还包邮呢，建议你先了解一下什么是‘限量款’再说话。”
王倩倩这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又看看顾衍琛脚上那双被踩扁的皮鞋，脸一阵红一阵白，突然又想撒泼，却被张磊死死拉住了——他再蠢也知道，顾家不是他们能惹的，二十八万对他那刚起步的小公司来说，无疑是天文数字。
“顾总，我们赔，我们一定赔！”张磊点头哈腰，额头都冒出了汗，“您宽限几天，我这就去筹钱……” “筹钱？”林晚靠在栏杆上，看着张磊狼狈的样子，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你是打算把藏在阳台花盆里的五千块挖出来，还是把你妈留给你娶媳妇的存折取出来？哦对了，你给这位女士买的那枚镀金戒指，回收价大概能有五十块，也算笔收入。”
她的话像针一样，句句扎在张磊的痛处。他藏私房钱的地方，他给王倩倩买假货充门面的事，林晚全知道。 张磊的脸白得像纸，王倩倩却像是终于反应过来，突然指着林晚尖叫：“原来是你！是你故意害我！你早就知道这双鞋贵，故意引我踩上去的！” “我可没那么大本事。”
林晚摊摊手，橡胶手套还没摘，“是你自己要冲过来吵架，自己没长眼睛踩到了，总不能怪地心引力吧？” 顾衍琛收起手机，看都没再看他们一眼，转身对门卫说：“把他们‘请’出去，以后不要让无关人等靠近别墅百米之内。”
“是，顾总。”两个身材高大的门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起还在挣扎的王倩倩，张磊想跟上去，却被其中一个门卫拦住了。 “顾总，那二十八万……”张磊还想说什么，却被门卫一个冰冷的眼神吓得把话咽了回去。
王倩倩的尖叫声越来越远，夹杂着张磊气急败坏的呵斥。林晚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觉得有点索然无味——就像小时候玩的过家家，一方耍赖撒泼，另一方却早就不想玩了。 “多谢顾总解围。”林晚摘下橡胶手套，叠成整齐的方块，“不过这二十八万，他们估计是赔不起的。”
顾衍琛己经转身往回走，闻言脚步顿了顿，侧头看她：“赔不起就用别的抵。张磊的公司最近在跟我们集团旗下的子公司谈合作，正好可以从尾款里扣。” 林晚挑了挑眉——这位顾总看着冷冰冰的，没想到还挺会算账。
“对了，”顾衍琛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刚才你说的‘藏在阳台花盆里的五千块’，还有‘他妈留的存折’，是真的？” 林晚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下才点头：“当然是真的，我跟他过了五年，他身上有几根汗毛我都知道。”
顾衍琛的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没再说什么，转身走进了别墅。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林晚突然发现，他走路的姿势其实挺好看的，像某种优雅的猫科动物。
她转身去扔剩下的垃圾，刚走到垃圾桶边，就看见福伯站在不远处的绣球花丛旁，手里拿着浇水壶，偷偷冲她竖起了大拇指。 “小林姑娘，好样的！”福伯压低声音，眼角的皱纹挤成了朵菊花，“对付这种人，就得这样！想当年我在英国留学时，我们管家学院的老师就说过，对付无赖，要用他们听得懂的语言——比如，钱。”
林晚忍不住笑了，原来这位穿燕尾服浇花的老管家，还有这么时髦的一面。 “福伯，您还留过学啊？” “那是！”福伯挺了挺腰板，“想当年我也是喝过洋墨水的！不说了，我得赶紧把水管收起来，不然等会儿衍琛看到又要说我不讲究了。” 看着福伯迈着小碎步走向后院，林晚突然觉得，这顾家好像比她想象中有趣多了。
有穿着寿衣面试被录用的保姆，有穿着燕尾服浇花的老管家，有会把限量版皮鞋被踩扁只关心维修费的老板，还有……一场刚刚落幕的，关于前夫和新欢的闹剧。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绣球花的清香，还有点淡淡的泥土味。
远处的天际线被夕阳染成了橘红色，像块融化的太妃糖。林晚转身往别墅走，脚步轻快——她得赶紧回去看看，早上炖的银耳汤好了没有，老爷子说要就着汤，听她讲当年张磊藏私房钱被她抓包的糗事呢。
至于那二十八万的皮鞋维修费？林晚才懒得操心——反正有人会“默默记下”，并以最优雅的方式，让该付出代价的人付出代价。 生活嘛，就像她刚扔进垃圾桶的厨余垃圾，该分类分类，该清理清理，总不能让那些烂菜叶烂水果，坏了一院子的好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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