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书桌时，夜未央正对着电脑屏幕上的企业关系图谱皱眉。顾瑾年带来的咖啡还冒着热气，雪松香气混着咖啡因，驱散了最后一丝病后的慵懒。
“沈氏医药近半年的并购案很奇怪。”她指着屏幕上几个被标红的公司，“表面上是收购医疗器械厂，实际控股的都是李氏集团的上下游供应商。”
顾瑾年俯身过来看，袖口蹭过她的手背，两人像触电般同时缩回手，又在对视的瞬间默契地移开目光。自昨夜那场摊牌后，空气里总飘浮着些微妙的东西——是跨越千年的熟稔，又带着今生初见的拘谨。
“沈耀在织一张网。”他指尖点在“李氏集团”的图标上，力道不轻，“他想从供应链掐断李氏的命脉，逼李家低头。”
夜未央想起母亲强逼她相亲时的决绝，心里像堵了团棉絮：“我妈大概以为联姻能稳住合作，没想到是引狼入室。”她顿了顿，抬眼看向顾瑾年，“你说，他针对李家，会不会和前世……”
“不好说。”顾瑾年打断她，眼底掠过一丝复杂，“但沈良当年最擅长借刀杀人，从不会自己站到台前。”
他终于肯坦然提起“前世”了。夜未央心头一动，刚要追问，顾瑾年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看了眼消息，脸色微沉：“查到林菲菲的行踪了。”
林菲菲是团队里负责数据分析的成员，也是李母远房亲戚的女儿。商业决赛后就以“备考”为由销声匿迹，现在想来，未免太过巧合。
“她昨天下午去了沈氏总部，停留了两个时时。”顾瑾年放大监控截图，照片里的林菲菲穿着从未穿过的高定套装，手里拎着个印着沈氏logo的纸袋，“而且，决赛前三天，她以‘核对数据’为由，拷贝过我们的完整方案。”
夜未央的后背瞬间窜起寒意。决赛时孙明轩能精准攻击他们的成本模型，原来问题出在这里。她想起林菲菲平日里总是姐姐长姐姐短地跟在她身后，心里像被针扎了似的：“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或许是为了钱，或许是……”顾瑾年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欲言又止，“或许，是有人用她在意的东西要挟。”
这话像提醒了夜未央。她猛地点开林菲菲的朋友圈，最新一条停留在决赛前夜：“为了家人，只能对不起朋友了。”配图是张模糊的医院缴费单。
“她母亲一首在住院。”夜未央的声音软了些，“沈耀怕是抓住了这个把柄。”
顾瑾年没说话，只是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电话接通后，他用极快的语速交代了几句，内容是让对方查林母的主治医生和近期缴费记录。挂了电话，他对上夜未央惊讶的目光，有些不自然地解释：“认识些做私家侦探的朋友。”
夜未央却注意到他拨号时的手势——食指先敲了三下屏幕，那是大业国暗卫传递紧急消息时的暗号。她没点破，只是轻声道：“谢谢你。”
“我们说好的，一起。”他回得坦荡，左眉的痣在阳光下微微发亮。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却不再是过去的尴尬。夜未央看着他专注分析沈氏资金流向的侧脸，忽然想起千年前的军帐。那时他也是这样，铺开地图就能忘了时辰，她在旁研墨，看月光落在他发梢，竟觉得能这样过一辈子。
“你还记得……”她试探着开口，“我们第一次一起查账吗？在漕运司的库房里，你教我辨银票水印。”
顾瑾年的笔尖顿了顿，抬眼时，眼底有温柔的光在流动：“记得。你把朱砂墨打翻在账册上，吓得差点哭出来，说要被陛下罚去抄《资治通鉴》。”
他连这种细枝末节都记得。夜未央的心跳漏了一拍，刚要再说些什么，顾瑾年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条加密消息，他看完后，脸色凝重起来。
“林菲菲刚才去见了沈耀，就在城西的茶馆。”他起身拿外套，“我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夜未央也站起身，被他按住肩膀。
“你病刚好，在家等着。”他的语气不容置疑，指尖却带着克制的温柔，“沈耀心思深，我怕他认出你，再生事端。”
夜未央看着他眼底的担忧，没再坚持：“小心点。”她顿了顿，补了句千年前常说的话，“我等你回来。”
顾瑾年的脚步明显僵了一下，回头时，眼底的情绪复杂得像揉碎了星光。他张了张嘴，最终只说了个“好”字。
门关上的瞬间，夜未央走到窗边，看着他驱车汇入车流。手机屏幕还亮着，沈氏的关系图谱像张密不透风的网。她忽然有种强烈的预感，沈耀的目标或许从来都不是李氏，而是……她和顾瑾年。
傍晚时分，顾瑾年回来了，带回一个意料之外的消息：“林菲菲把沈耀给的封口费全退了，还交了份沈氏挪用医保资金的证据副本。”
“她为什么突然……”
“她母亲的主治医生被换了，新医生是我托人找的专家。”顾瑾年脱下外套，语气平淡，“而且我告诉她，沈耀给的钱，根本不够支付后续的靶向药费用。”
夜未央看着他，忽然明白他那句“记得一些前世片段”里藏着的深意。他不仅记得那些温情，更记得沈良的软肋，记得如何在绝境里找到破局的缝隙——就像当年，他总能从最混乱的漕运账册里，揪出最隐蔽的贪腐线索。
“你记起的，不只是片段吧。”她轻声说。
顾瑾年坐在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着咖啡杯沿，良久才抬头，目光坦诚得让人心颤：“是。从第一次在图书馆见到你，那些画面就没停过。城墙上的血，你送我的那枚护心镜，还有……”他顿了顿，声音低哑，“你挡在我身前，被沈良埋进土里……”
夜未央的呼吸骤然停滞。这段记忆，她自己都刻意封存着，却被他清晰地记了千年。
“所以你才一首躲着我？”她的声音发颤，“怕这一世，我还会为你……”
“怕这一世，我还是护不住你。”顾瑾年打断她，眼底翻涌着从未有过的脆弱，“未央，前世我没能护好大业，没能护好你。这一世，我不敢再赌。”
夕阳的金辉透过窗户，将两人笼罩在一片暖光里。夜未央看着他眼底的挣扎与深情，忽然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他的手。
“这次不一样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这次我们知道对手是谁，知道他的手段。顾瑾年，我们不只是要查沈耀，还要查清楚，前世那场局，到底藏着多少没说破的真相。”
顾瑾年反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他看着她，左眉的痣在暮色里像颗跳动的星火，眼底是终于放下所有防备的坚定。
“好。”他说，“我们一起查。”
窗外的夜色渐浓，而室内的两人，终于在跨越千年的误解与试探后，真正站到了同一条战线上。那些被尘封的过往，那些未说出口的真相，都将在他们的联手追查下，一点点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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