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老宅的木门推开时,带着股陈年樟木的香气。夜未央跟着顾瑾年穿过回廊,青砖地上的青苔在晨光里泛着湿意,像极了大业国公主府里那条通往藏书阁的路。
“这里是我祖父留下的私人博物馆。”顾瑾年推开最后一扇雕花木门,声音里带着些微不易察觉的紧张,“有些东西,或许你该看看。”
门后的景象让夜未央瞬间屏住了呼吸。宽敞的展厅里,陈列着数十件古物,从青铜酒器到绢本字画,无一不是大业国时期的珍品。最显眼的是展柜中央那套明黄色的茶具——兔毫盏配银质茶筅,正是她母亲当年最爱的“流云套”,在城破时己被付之一炬。
“这是……”她的指尖抚过展柜玻璃,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我祖父是古董收藏家,这些都是他早年征集的。”顾瑾年站在她身侧,目光落在那套茶具上,带着复杂的温情,“包括这个。”
他指向角落的展柜。里面放着一枚巴掌大的玉印,印面刻着“大业漕运司”五个篆字,边角处有一道明显的裂痕。夜未央的心脏骤然紧缩——这是当年父皇赐给顾瑾年的漕运印信,城破那日,他就是用这枚印信调动了最后一支护卫军。
“你怎么会有……”
“顾家世代相传的,不只是古董。”顾瑾年的声音低沉下来,他转身走向展厅尽头的暗门,“还有一些……更重要的东西。”
暗门后是间密室,西壁悬挂着泛黄的卷轴。顾瑾年展开其中一幅,上面绘制的并非山水花鸟,而是大业国的漕运水道图,图上用朱砂标注的暗渠路线,与她记忆里顾瑾年秘密开辟的粮道分毫不差。
“这些都是真的。”夜未央的声音发颤,不是怀疑,而是震撼——那些被史书一笔带过的细节,那些她以为早己湮灭在时光里的过往,竟被如此完整地保存着。
顾瑾年没说话,只是从紫檀木盒里取出一枚玉佩。玉佩呈玄黑色,雕刻着暗卫专属的狼形图腾,边缘刻着一个极小的“瑾”字。他将玉佩塞进夜未央手里,玉质冰凉,却带着奇异的温度。
“这是大业国暗卫统领的信物。”他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当年城破时,我就是凭着这枚玉佩,带着残余的暗卫找到了你的遗体。”
夜未央的指尖猛地收紧,玉佩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遗体……原来千年前,她终究没能活下来。
“我记得你说过,城破时你回头了。”顾瑾年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痛惜与温柔,“我中箭倒下的地方,离护心镜只差一寸。暗卫的兄弟背着我去找军医时,我手里还攥着这枚印信的碎片。”
他指向展柜里那枚有裂痕的玉印:“后来我花了三年时间,才把碎片一点点拼起来。”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夜未央想起那窒息的泥土,想起顾瑾年染血的铠甲,想起自己最后看到的,是他眼底翻涌的绝望。原来那些不是幻觉,是刻在灵魂里的痛。
“所以你……”她抬起头,泪水模糊了视线,“你真的是顾瑾年。”
不是疑问,是肯定。那些默契,那些记忆,那些跨越千年的守护,终于有了最确凿的答案。
顾瑾年看着她,左眉的痣在烛火下微微发亮。他忽然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动作标准得像千年前无数次在她面前行礼时那样:“末将顾瑾年,参见公主殿下。”
这一声“公主殿下”,没有试探,没有犹豫,只有沉淀了千年的恭敬与赤诚。夜未央的泪水终于决堤,她伸手想去扶他,指尖却在触到他肩膀时停住——千年前,她也是这样伸出手,却没能拉住走向刑场的他。
“起来。”她的声音哽咽,“这一世,没有殿下,也没有末将。”
顾瑾年却没起身,只是抬头望着她,眼底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汹涌情绪:“对属下而言,永远有。”他顿了顿,声音低哑却坚定,“前世未能护公主周全,是属下毕生之憾。这一世,属下依然会誓死守护公主。”
密室里的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幅跨越时空的剪影。夜未央看着跪在面前的男人,看着他眼底从未变过的忠诚与深情,忽然明白,有些羁绊,从来不会被生死隔断。
“我己经,不是什么公主了。”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挤出一个笑,“我现在是李诗淼,李氏集团的继承人,是和你一起查沈耀的同伴。”
顾瑾年终于站起身,却依然保持着微微躬身的姿态,像在克制着什么。“在属下心里,您永远是那个为了漕运改革,敢和陛下据理力争的公主。”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她脸颊的泪痕,动作温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也是那个……会把朱砂墨打翻在账册上的傻丫头。”
最后那句“傻丫头”,带着千年前的亲昵,瞬间击溃了夜未央所有的防线。她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像抓住了溺水时的浮木。雪松香气包裹着她,胸口传来的心跳沉稳有力,和千年前她趴在他铠甲上听到的节奏,一模一样。
“顾瑾年,”她的声音闷在他怀里,带着浓浓的鼻音,“我好想你。”
这句话在密室里回荡,带着跨越千年的思念。顾瑾年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用更大的力气回抱住她,手臂收紧的力度,像是要将这千年的空白都填满。
“属下也是。”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想了您一千年。”
不知过了多久,夜未央才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眶红肿得像兔子。“那沈耀……”
“沈良的后世。”顾瑾年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他不仅继承了沈良的脸,还有他的野心和手段。”他顿了顿,握紧她的手,“但这次不一样,我们有证据,有彼此,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夜未央看着他左眉的痣,看着他眼底重新燃起的斗志,忽然觉得心里一片清明。前世的恩怨,今生的阴谋,都不再是让她恐惧的迷雾。因为她知道,身边这个男人,会像千年前那样,站在她身前,为她挡去所有风雨。
“那我们接下来……”
“先解决李氏的专利纠纷。”顾瑾年从展柜里取出一卷绢布,上面是大业国时期的《专利律法》复刻本,“沈耀以为能靠现代法律钻空子,却忘了,这种偷梁换柱的把戏,千年前就有应对之法。”
他展开绢布,指着其中一条:“大业律法规定,凡公开传播的技艺,不得被私人独占。我们可以用这个思路,结合现代知识产权法,证明李氏的研究成果早己进入公有领域。”
夜未央看着绢布上熟悉的笔迹——那是当年父皇亲笔批注的,忽然笑了。原来千年前的智慧,在今天依然能派上用场。
离开顾家老宅时,夕阳正染红天际。顾瑾年牵着她的手走在回廊上,青砖缝里的青苔沾湿了鞋尖,却让人觉得踏实。
“对了,”夜未央忽然想起什么,“你祖父既然收藏了这么多大业国的文物,他是不是也……”
“他只是个普通的收藏家。”顾瑾年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不过他总说,我小时候抱着那枚暗卫玉佩不肯撒手,还总喊着‘要去保护公主’。”
夜未央的耳尖腾地红了。原来有些执念,从出生起就刻在了骨子里。
走到门口时,顾瑾年忽然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未央,无论沈耀接下来耍什么手段,我都不会再让你独自面对。”
“嗯。”夜未央点头,回握住他的手,“我们一起。”
阳光穿过门楣,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千年前无数次并肩走过的路。这一次,没有猜忌,没有隐瞒,只有坦然相对的身份,和共同面对未来的决心。夜未央知道,身份的揭开不是结束,而是真正开始——属于她和顾瑾年的,跨越千年的反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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