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灯的光芒碎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像撒了一地星子。顾瑾年的指尖虚虚搭在孙雅的腰侧，舞步精准得如同执行程序，目光却越过人群，落在宴会厅入口的方向。孙雅的香水味甜得发腻，他几乎要屏住呼吸才能压下皱眉的冲动——沈耀用合作项目要挟顾家，这场开场舞，他避无可避。
“顾总好像心不在焉呢。”孙雅的指甲轻轻划过他的西装袖口，语气带着刻意的亲昵，“是不是在等什么人？”
顾瑾年没接话，只是在旋转时又朝入口看了一眼。音乐渐入高潮，他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低低的抽气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惊动了全场。转身的瞬间，他的脚步顿住了。
夜未央就站在那里。
她穿了件正红色的鱼尾礼服，肩颈线条利落得像刀刻，脸上覆着一只鎏金凤凰面具，尾羽垂落在肩头，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颤动。没有多余的装饰，却让满场华服都成了模糊的背景板。她的目光穿过人群，首首落在他身上，隔着面具，顾瑾年仿佛也能看见那双眼睛里的光——像千年前宫宴上，她第一次戴着凤凰面具朝他走来时那样，带着睥睨一切的骄傲。
“那是谁？”“面具好特别……”议论声像潮水般漫开，孙雅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攥着顾瑾年的手不自觉收紧。
就在这时，原本的华尔兹舞曲骤然停了。乐师不知何时换了古朴的编钟调子，清越的声响里，夜未央动了。
她的手臂轻轻抬起，广袖如云霞翻卷，忽然一个折腰，脊背弯出惊人的弧度，仿佛风中垂柳，却在即将触地时骤然起身，长袖甩过头顶，划出一道绚烂的弧线。是“翘袖折腰”舞，那是大业国宫廷里早己失传的舞步，顾瑾年在壁画上见过，却从未想过能亲眼看见——尤其是她旋转时，凤凰面具的眼洞闪过的光，像极了当年长公主在宫宴上，为他独舞时的模样。
全场彻底安静了。所有人都忘了交谈，忘了举杯，只剩下编钟的调子和她踏在地板上的轻响。孙雅的脸白得像纸，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费尽心思的纠缠，在这样的气场面前，不过是个笑话。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夜未央正好完成最后一个旋身，凤凰面具在转身的惯性中微微晃动。她抬手，指尖勾住面具边缘，轻轻摘了下来。
露出的脸庞在灯光下白得近乎透明，唯有眼角的红痣，像一点燃着的星火。她的目光越过呆立的孙雅，稳稳落在顾瑾年脸上，然后拿起侍者托盘里的香槟，遥遥举起。
顾瑾年几乎是下意识地挣脱孙雅的手，端起旁边桌上的酒杯。两只玻璃杯在空中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响声，像一句无需言说的默契。
“你……”孙雅想抓住他的手臂，却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看着顾瑾年望向夜未央的眼神——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混杂着心疼与骄傲——眼泪终于忍不住涌了上来。她跺了跺脚，抓起手包，在众人的注视下哭着跑出了宴会厅。
沈耀不知何时站在了二楼的栏杆边，手里把玩着酒杯，脸上挂着笑容，眼底却一片冰冷。他看着楼下那道红色的身影，又看了看走向她的顾瑾年，忽然对身后的保镖低声说了句什么。保镖点头离开，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夜未央身上，像在打量一件即将到手的猎物。
“没想到你真的会跳。”顾瑾年走到夜未央身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方才她折腰的那一刻，他几乎以为又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夜晚，她也是这样，用尽全力绽放，却藏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千年前没跳完的，总要补回来。”夜未央抿了口香槟，指尖冰凉，“沈耀在上面看着我们。”
顾瑾年抬头，正好对上沈耀的目光。对方举杯示意，笑容玩味。他皱眉握紧酒杯：“别冲动，他今晚肯定没安好心。”
“我知道。”夜未央的目光扫过全场，那些或好奇或探究的眼神，像极了当年宫宴上的百官，“但有些账，在这里算，刚刚好。”
她没说要算什么账，顾瑾年却懂了。他看着她眼底闪烁的光，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今晚的每一步，都像是在布局，而这场假面舞会，或许只是另一场风暴的序幕。
远处，沈耀放下酒杯，转身走进了阴影里。宴会厅的音乐重新响起，舞步依旧，笑语如常，却没人知道，一场关于火焰与毁灭的阴谋，己经悄然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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