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出办公楼，午后的阳光就带着几分灼人。夜未央手里捏着莫主任送的《管子·轻重篇》，指尖还残留着书页的粗糙感，思绪却不由自主飘回方才教室里的交锋——那些隐藏在温和表象下的试探与审视，竟和大业国的朝堂有几分相似。
“诗淼！”
一声急切的呼喊打断了她的思绪。夜未央抬眼，就见一个穿着名牌衬衫的男生快步朝她走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担忧。是赵明阳，李诗淼的那个渣的人神共愤的前男友。
记忆里，李诗淼对这个男人爱得卑微，可那些零碎的片段中，总夹杂着他看向李家产业时的贪婪眼神。夜未央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避开他伸过来的手。
“诗淼，你终于肯见我了。”赵明阳的声音带着刻意压低的委屈，“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钢琴比赛那天是我不好，我不该跟你吵架……”
他试图去拉她的手腕，语气越发恳切：“医生说你失忆了，没关系，我可以慢慢告诉你我们的过去。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周围渐渐聚拢了几个看热闹的学生，指指点点的议论声像细小的针，扎得人不适。夜未央看着他眼底那层精心伪装的深情，忽然想起大业国那些依附权贵的外戚——他们总是用最动听的言辞，掩盖侵吞国库的野心。
“赵先生。”她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我与你素不相识，谈不上生气，更无需谜底陪伴。”
赵明阳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换上更温柔的表情：“诗淼，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在一起两年了，你忘了吗？我知道你受了刺激，别闹脾气好不好？跟我回去，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他说着，又伸手去拉她，力道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这副急于掌控的姿态，让夜未央心头一冷，神色顿时凌厉的很多——李诗淼的记忆碎片里，他似乎总是这样，用“为你好”的名义，干涉她的一切。
“放开！”夜未央的声音陡然转厉，眼神像淬了冰。
赵明阳被她眼中的锋芒慑住，动作顿了半秒，随即恼羞成怒：“李诗淼！你别给脸不要脸！真以为失忆了就能耍性子？没有李家的钱，你以为你算什么？”
这话像一把钥匙，猛地打开了更多记忆碎片——李诗淼偷偷攒钱想换钢琴，却被他拿去买了限量版球鞋；李家提出要他毕业后进自家公司历练，他转头就跟朋友嘲讽李家“土包子爆发户”……
旧恨新怨交织，夜未央只觉得一股熟悉的怒意从心底升起。她曾亲眼见过父皇处置欺辱宗室女的外戚，那时她就懂了，对付这种得寸进尺的人，退让只会换来更过分的践踏。
在赵明阳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她衣袖的瞬间，夜未央手腕一翻，精准扣住他的手肘，顺势侧身，脚下巧妙一绊。这是大业国宫廷侍卫教她的防身术，专为应对近身纠缠设计，看似轻柔，实则暗含巧劲。
“砰——”
一声闷响，赵明阳毫无防备地被掀翻在地，后背重重砸在水泥地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周围的议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惊呆了——谁也没想到，看起来纤细柔弱的李诗淼，竟然能把人过肩摔在地上。
夜未央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冷得像寒冬的冰湖：“赵先生，自重。”
赵明阳又惊又怒，挣扎着想爬起来，嘴里骂骂咧咧：“李诗淼你疯了！你知道我是谁吗？敢这么对我，信不信我让你在京华待不下去！”
“哦？”夜未央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凭你？还是凭你身后那些见不得光的算计？”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他瞬间僵硬的脸，继续道：“你以为李家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借着恋爱的名义，挪用我的钱去投资，亏空了就想让我家填补；你一边吊着我，一边跟别的女人暧昧不清……这些事，要不要我当众说清楚？”
这些话，一半来自李诗淼残留的记忆，一半是她从赵明阳慌乱的眼神里猜出来的。果然，赵明阳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滚。”夜未央吐出一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赵明阳看着她眼底陌生的狠厉，竟一时忘了反驳，连滚带爬地站起来，狼狈地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跑。
周围爆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和低笑。夜未央深吸一口气，刚要转身离开，却对上一道深邃的目光。
顾瑾年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的香樟树下，手里拿着一本摊开的书，阳光透过叶隙落在他脸上，明明灭灭的光影里，那双眼睛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显然目睹了全程。
西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滞了片刻。夜未央从他眼中看到了探究，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而顾瑾年则在她眼底捕捉到一闪而过的警惕，像一只被惊动的幼兽，随时准备亮出爪子。
这个女生，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顾瑾年合上书，朝她缓步走来，皮鞋踩在落叶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他在她面前站定，身体突然微微前倾，一双满含秋水的双眼牢牢锁住眼前的女孩，微微颔首：“李同学，好身手。”
夜未央收回目光，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平淡：“顾主席见笑了，只是自保而己。”
“自保？”顾瑾年站首身体，笑了笑，目光落在她捏着书的手上，“能用《盐铁论》解读金融，又能利落放倒纠缠者，李同学的‘自保’，未免太全面了些。”
他的话里带着若有似无的试探。夜未央抬眼，迎上他的目光：“顾主席似乎对我很感兴趣？”
“确实。”顾瑾年不掩饰自己的好奇，“毕竟，能把古代经济思想和现代格斗术结合得这么好的人，不多见。”
这话像是玩笑，却精准地戳中了夜未央的隐秘。她心头微凛，面上却不动声色：“顾主席过誉了。我还有事，先行告辞。”
说完，她微微颔首，转身快步离开，背影挺首得像一株倔强的翠竹。
顾瑾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才收回目光，指尖轻轻着书页边缘。刚才她摔倒赵明阳时的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长期训练形成的本能——这绝不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能拥有的。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帮我查个人，赵明阳……对，看看他最近是不是惹了什么麻烦。”
挂了电话，顾瑾年望向赵明阳逃走的方向，眼底闪过一丝冷意。这个赵明阳，他早有耳闻，靠着李家的资源才混得风生水起，如今看来，果然是个不堪的货色。
而李诗淼……他重新翻开手里的书，目光落在扉页上的批注，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些。这场看似平静的校园风波，似乎才刚刚开始。
另一边，夜未央回到宿舍，刚关上门，就脱力般靠在门板上。方才的镇定都是装的，心脏还在砰砰首跳——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那种久违的、掌控局面的感觉，让她既陌生又熟悉。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匆匆而过的人群，忽然握紧了拳头。李诗淼，你的仇，你的不甘，从今天起，我替你讨回来。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我会替你好好活下去。
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她紧握的拳头上，映出一道坚定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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