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会的水晶灯晃得人眼晕，夜未央扶着脚步虚浮的顾瑾年走出宴会厅时，晚风里带着初秋的凉意。他身上的雪松香气混着酒气，拂过她的鼻尖，竟让她想起千年前北境的雪夜——那时沈渊也总爱用这种香料，说是能驱散军营的寒气。
“怎么了？”顾瑾年低头看她，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眼底的醉意里藏着温柔，“从拍卖会出来就不对劲，是不是还在想沈耀的话？”
夜未央摇摇头，避开他的目光。口袋里的照片硌得她心口发慌，画中女子的眉眼总在眼前晃动。她帮顾瑾年拉开车门，声音低得像耳语：“送你回家吧，你喝太多了。”
顾瑾年的公寓在市中心的顶层，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夜未央就愣住了。玄关的陈列架上，摆着一排青铜器，纹饰竟全是大业国的凤鸟纹，与她令牌上的图案如出一辙。
“这些是……”
“收来的古董，觉得好看就摆着了。”顾瑾年脱外套的动作顿了顿，语气听不出异常，“你先坐，我去冲杯醒酒茶。”
夜未央没动，目光顺着走廊往里看。尽头的房间虚掩着门，透出暖黄的灯光，隐约能看到书架上摆满了线装书——那一定是书房。她的心跳突然加速，脚步像被牵引着，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推开门的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穿越回了大业国的藏书阁。整面墙的书架上，摆满了关于大业国的史料，从宫廷起居注到边关战报，甚至还有几本手抄的《昭阳公主行军录》，封皮己经泛黄。最显眼的是正中央的展柜，里面陈列着一枚青铜印，印文是“昭阳军印”西个篆字。
“喜欢这些？”顾瑾年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两杯茶，“我从小就对大业国的历史感兴趣，尤其是……”
“尤其是昭阳公主。”夜未央接过茶杯，指尖的温度烫得她一颤，“你连她的行军录都有，还说只是‘感兴趣’？”
顾瑾年的目光暗了暗，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画册：“其实是因为这个。”画册里夹着幅工笔画，画中女子身披铠甲，眉眼凌厉，正是夜未央记忆中的自己。
夜未央的呼吸骤然停滞。画右下角的题字很新，显然是现代人所写，却用了大业国的笔法：“岁岁长相见”。
“这画……”
“三年前在古董市场淘的，觉得画中女子很像你。”顾瑾年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后来查了很多史料，才知道她是昭阳公主。”
夜未央没说话，目光落在书架后的暗门上。那扇门伪装成书架的样子，缝隙处隐约能看到锁孔——是九宫格密码锁，和拍卖会上沈耀保险柜的样式一模一样。照片里的画像，一定就藏在里面。
顾瑾年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突然笑了：“那里面是些更珍贵的东西，不过密码太复杂，我还没解开。”他放下茶杯，脚步踉跄了一下，“抱歉，有点晕，我去躺会儿。”
他转身离开时，故意将手机落在茶几上，屏幕亮着，显示着备忘录——里面记着一串数字：“三月初七，寅时”。
夜未央的心脏猛地一缩。那是她前世的生辰。
顾瑾年到底知道多少？是巧合，还是……
等确认顾瑾年睡熟后，夜未央回到书房。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照亮了九宫格密码锁。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悬在密码盘上，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可能，最终还是鬼使神差地按下了“三月初七寅时”的对应数字——那是大业国的计时法，换算成九宫格正好是“3、7、1”三个数字的组合。
“咔哒”一声，暗门开了。
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个紫檀木盒。夜未央打开盒子，心跳几乎要冲出喉咙——里面是幅肖像画，画中女子穿着常服，眉眼温柔，正是她十八岁那年，沈渊请宫廷画师为她画的像。
而画像的右下角，题着一行字，墨迹带着淡淡的朱砂色：“宁负轮回，不负未央——幽冥”。
“幽冥”是沈渊的字。
夜未央的手指抚过那行字，突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这幅画怎么会在顾瑾年手里？沈渊的题字又是什么意思？难道顾瑾年……
“你都看到了。”顾瑾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醉意己经散去，语气里带着说不清的疲惫，“我本来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你，没想到……”
夜未央转身看他，眼眶泛红：“幽冥是沈渊的字，你怎么会有他题的画？你到底是谁？”
顾瑾年走到她面前，解开衬衫的第一颗纽扣，露出胸口的疤痕——那是道箭伤，形状诡异，像是被某种特制的箭头所伤。“这个，你认得吗？”
夜未央的瞳孔骤然收缩。那道疤痕的形状，与她当年射向沈渊的狼牙箭一模一样。
“千年前，你在雁门关射穿了我的心。”顾瑾年的声音带着苦笑，指尖轻轻划过疤痕，“沈渊是我，顾瑾年也是我。每一世轮回，我都带着这道伤，寻找你的踪迹。”
夜未央后退一步，撞在书架上，线装书噼里啪啦掉了一地。她看着顾瑾年胸口的疤痕，又看向画像上的题字，突然明白了什么——沈耀说的“更可怕的真相”，就是这个。
“所以你收集这些史料，是为了……”
“为了记起更多事。”顾瑾年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发颤，“每一世轮回，记忆都会残缺，我怕有一天彻底忘了你，只能靠这些东西拼凑过往。”
夜未央猛地抽回手，指尖冰凉：“那你为什么不早说？你知道我有多恨沈渊吗？他利用我的布防图，害死了我多少将士！”
“我知道。”顾瑾年的声音低哑，“所以这一世，我才会帮你揭穿沈耀的阴谋，算是……赎罪。”
就在这时，夜未央的手机突然响起，尖锐的铃声划破书房的寂静。她看了眼来电显示，是父亲的主治医生，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李小姐，不好了！”医生的声音带着急促，“我们在李董的血液里检测出慢性毒药成分，不是之前的心脏病药物，是……”
电话突然中断，只剩下忙音。
夜未央握着手机的手剧烈发抖，抬头看向顾瑾年，对方的脸色也凝重起来——他们都明白，这绝不是巧合。沈耀虽然被抓，但他布下的局，显然还没结束。
而书房的暗格里，那幅肖像画的卷轴还在缓缓展开，露出画中被遮住的部分——女子的腰间，挂着半块玲珑镜碎片，与夜未央口袋里的那半，正好能拼合完整。
夜未央的目光落在碎片上，突然想起沈耀说的“血祭则镜圆”。难道顾瑾年接近她，最终还是为了玲珑镜？
她攥紧口袋里的碎片，后退到门口，警惕地看着顾瑾年：“医生的电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顾瑾年的眼底闪过一丝受伤，却没解释，只是轻声说：“先去医院看看你父亲，其他的事……我们之后再说。”
夜未央没再说话，转身冲出书房。电梯下降的瞬间，她回头看向顶层的窗户，顾瑾年的身影站在书房的灯光里，像个孤寂的剪影。
她不知道，顾瑾年此刻正看着那幅画，指尖抚过女子腰间的镜碎片，喃喃自语：“未央，这一世，我绝不会再让你有事。”
而他胸口的箭伤，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伤疤下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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