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婉晴的咳声是从立秋那夜开始的。起初像春蚕食桑，细碎地藏在账本翻页声里；三日后却成了破风箱，每一声都扯得肩胛骨在真丝睡衣下尖利地耸动。
“大小姐喝过川贝枇杷膏了…”侍女捧着空碗的手在抖，“今早…痰里见血丝了！”
家庭医生推了推听诊器：“肺部感染，必须用抗生素…”话音未落，叶婉晴突然蜷成一张弓，咳得整个人从贵妃榻上弹起来。月白睡衣领口滑落，锁骨下两寸浮出指甲盖大的青斑，边缘晕着蛛网般的血丝。
苏逸就是在此时被管家拽进门的。他沾满泥星的布鞋踩过波斯地毯，在满屋鄙夷的目光里半跪在榻前。
“装模作样！”叶家二婶的翡翠镯子磕在红木桌沿，“婉晴要是…”
“闭气。”苏逸的声音斩断嘈杂。三根手指压上叶婉晴腕间，指尖下的脉搏忽快忽慢，像受惊的雀儿在荆棘丛扑腾。他忽然并指划过她脊背——从大椎穴到至阳穴，七节脊椎如琴键般绷紧，第三节 凸起得异常尖利。
“不是肺病。”他沾了茶水的指尖在她后背悬空移动，水痕在真丝衣料上晕出蜿蜒地图，“是‘缠腰龙’入髓。”
满室哗然。西医冷笑：“带状疱疹怎么可能…”
“寻常疱疹发于皮，此毒却走筋络。”苏逸猛地掀开叶婉晴后领——青色血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第三节脊椎蔓延，蛇般缠向心口！
“取绣花针来！要银的！”苏逸的吼声震得水晶吊灯都在晃，“再拿烧酒泡过的灯芯草！”
叶婉晴在剧痛中抓住他胳膊，指甲陷进他旧伤疤里：“你…有把握？”
“七成。”他抽出发间磨钝的铜簪，就着烛火燎过簪尖。热铜腥气混着她衣领散出的冷梅香，竟勾得他喉结滚动：“若不成，我赔命。”
银针扎进脊骨缝隙时，叶婉晴发出一声幼猫似的呜咽。苏逸左手压着她突突跳动的命门穴，右手铜簪尖挑破青斑中心——乌血飙溅的瞬间，灯芯草裹着烧酒按上伤口！
“滋啦——”
皮肉灼烧的白烟腾起，混着刺鼻的腥臭。叶婉晴仰起的脖颈绷成濒死的弧线，冷汗浸透的睡衣紧贴腰窝，露出两弯深陷的阴影。
“血里带腐气。”苏逸捻着染黑的灯芯草，“您最近碰过墓里的东西？”
叶婉晴失焦的瞳孔骤然收缩：“上月…收了批汉墓医简…”
铜盆里的污水突然浮起油花。苏逸蘸血在瓷盘画了只蝎子：“供货的是不是袖口绣这个？”
管家倒抽冷气：“您怎么知道…”
话音未落，库房方向传来瓷器爆裂的巨响！众人冲过去时，只见福伯瘫在满地狼藉间，胸口插着半截淬蓝的瓷片。他枯手指着窗外，喉咙里嗬嗬作响：“蝎…蝎子…”
暴雨如注的夜幕中，一辆无牌黑车碾过水洼，车尾闪过半张惨白的脸——金丝眼镜的碎片正扎在那人眉骨上，渗出的血像条红蜈蚣。
苏逸攥紧染血的银针。福伯的指甲缝里，死死抠着半片带红蝎绣纹的布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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