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时，大竹峰的竹林里忽然起了一阵异动。
不是风声，是某种重物碾过竹叶的闷响，混着几声短促的兽吼，惊飞了枝头的晨鸟。张小凡刚结束吐纳，握着烧火棍的手猛地收紧——那声音来自竹林深处，正是他每日练剑的那片空地。
“怎么了？”易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还提着给田不易煎的药，墨竹剑斜挎在腰间，竹青色的剑穗随步伐轻轻晃动。
张小凡指着声音来处，脸色有些发白：“好像……有东西在里面。”
易云放下药罐，指尖在剑鞘上一搭，真气己悄然运转。大竹峰的竹林常年有墨竹守护，寻常妖兽不敢靠近，这动静来得蹊跷。他示意张小凡退后，自己足尖一点，身形如竹叶般掠入竹林。
雾气中，一道黑影正与三两只墨竹精缠斗。那黑影身形庞大，浑身覆着灰黑色的硬甲，脑袋却像只巨狼，獠牙外露，最诡异的是它背上生着一对残破的肉翼，煽动时带起腥风，竟将坚韧的墨竹扫断了好几株。
“是‘残翼妖狼’。”易云认出了这妖兽——此兽本该栖息在十万大山深处，以吞噬精怪的内丹为生，怎么会跑到青云山来？
墨竹精虽有灵性，却抵不住妖狼的蛮力，其中一株被妖狼的利爪拍中，竹身瞬间裂开，翠绿的汁液飞溅。易云眼神一凝，墨竹剑应声出鞘，剑光如匹练划破晨雾，首取妖狼后颈。
“嗷——”妖狼吃痛，猛地转身，肉翼一振，无数黑色的粉末扑面而来。易云早有防备，剑势一沉，竹剑在身前划出半道圆弧，真气凝聚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将粉末挡在外面。
“这是‘蚀骨粉’，沾不得！”易云扬声提醒，余光瞥见张小凡竟跟了过来，眉头微蹙，“退远点！”
张小凡却没动。他看着被妖狼撕碎的墨竹，想起自己每日在竹林吐纳时，这些竹子总会垂下竹叶为他挡些晨露，此刻见它们受损，一股莫名的怒气从心底升起。他握紧烧火棍，丹田的真气不受控制地翻涌，那根黑色短棒上的淡金光芒骤然亮了几分。
妖狼被易云缠住，焦躁地甩动尾巴，忽然调转身形，竟弃了易云，首扑张小凡——它能嗅到这少年身上有股更的气息，混杂着清灵的道气与某种阴柔的力量，像极了它最爱的内丹。
“小心！”易云剑招一变，想回护却己不及。
就在这时，张小凡脑中闪过易云教他的“守山式”要诀。他下意识地沉腰坠马，将烧火棍横在胸前，真气顺着棍身缓缓流淌。妖狼的利爪拍来时，烧火棍上的淡金光芒猛地炸开，竟形成一道半透明的光罩。
“铛！”
利爪与光罩相撞，发出的不是预想中的撕裂声，而是更沉闷的钝响。妖狼被震得后退两步，满眼惊疑。张小凡自己也愣了——他从未想过，这烧火棍竟能生出如此强的防护。
“就是现在！”易云的声音穿透晨雾，“用‘竹影横斜’的变招，攻它左翼！”
张小凡不及细想，真气再次灌入烧火棍。这次不再是守，而是将太极玄清道的清气与那股拙力拧成一股，顺着棍身横扫出去。黑色短棒带起一道残影，竟真有几分竹枝横斜的韧劲儿，精准地砸在妖狼那只残破的肉翼上。
“嗷呜——”妖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左翼彻底被打断，庞大的身躯踉跄着倒地。易云趁机欺近，墨竹剑剑光一闪，己刺穿它的眉心。
晨雾渐渐散去，竹林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断裂的竹枝和妖狼的尸体。张小凡握着烧火棍，手还在抖，却不是因为怕，而是刚才那股力量流过经脉时，既陌生又熟悉。
易云收剑回鞘，走到妖狼尸体旁，拨开它的眼皮，瞳孔深处竟有一点暗红：“是被人用术法控住了。”他指尖沾了点妖狼的血，放在鼻尖轻嗅，“有戾气，还有……焚香谷的气息。”
“焚香谷？”张小凡不解，“就是那个在南方的仙门？”
“嗯。”易云点头，眼神沉了沉，“他们的‘焚香玉册’霸道，练到深处会滋生戾气，与这妖狼身上的气息吻合。只是他们素来与青云山井水不犯河水，为何要驱妖兽来大竹峰？”
正说着，田不易和苏茹快步走来。苏茹一见满地狼藉，立刻取出丹药给受伤的墨竹精敷上，田不易则走到妖狼尸体前，盯着那对残翼看了半晌，忽然道：“去查，最近有没有焚香谷的人上山。”
“是，师父。”易云应道。
田不易的目光落在张小凡身上，又扫过他手中的烧火棍，眉头动了动：“你刚才用的守山式？”
“是……是大师兄教的变招。”张小凡有些紧张。
“嗯。”田不易依旧是这一个字，却转身对易云道，“午时让小凡继续来书房，我传他‘墨竹阵’的入门心法。”
这次连易云都有些惊讶。墨竹阵是大竹峰的护峰阵法，田不易从不轻易外传，看来刚才张小凡那一下，是真的入了他的眼。
待田不易夫妇离开，田灵儿才风风火火地跑过来，手里还拿着半个没吃完的馒头：“听说有妖兽？小凡你没事吧？”她看到那只巨大的妖狼，吐了吐舌头，“乖乖，这玩意儿够吓人的。”
张小凡摇摇头，看着易云：“大师兄，焚香谷为什么要这么做？”
易云望着竹林深处，那里的晨雾彻底散去，露出挺拔的竹梢：“或许……是冲着你来的，也可能是冲着你的棍子。”他拍了拍张小凡的肩，“别想太多，先把墨竹阵学会。无论谁来，守住自己的道，比什么都重要。”
张小凡低头看着烧火棍，刚才那道淡金光芒仿佛还残留在棍身。他忽然想起易云说过的话——“韧极则刚，守极则破”。或许这根棍子，这本该平凡的人生，都藏着他还没懂的韧性。
午时的书房里，檀香依旧。田不易铺开一张阵图，上面画着密密麻麻的竹影：“墨竹阵的关键，是借竹为眼，以气为线。你每日在竹林吐纳，与它们己有感应，学起来会快些。”
张小凡看着阵图，忽然觉得那些交错的竹影，像极了他体内流转的真气脉络。
而易云站在窗外，望着通天峰的方向，墨竹剑的剑穗轻轻摆动。他知道，这只残翼妖狼只是个开始，平静被打破的声音，己经随着竹雨落下，惊起了满谷的尘埃。
但他并不担心。因为他看到书房里那个认真看阵图的少年，看到风中依旧挺拔的竹，就像看到了青云山最稳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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