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轮车在青石板路上颠簸，车斗里的铁锅发出哐当声响。萧羽踩着踏板，后背的伤在颠簸中隐隐作痛，但比起昨晚在赌场的惊心动魄，这点疼倒像是种踏实的提醒。车把上挂着的塑料袋里，装着刚从老字号卤味铺买的猪头肉和酱鸭，油香混着八角桂皮的味道，顺着晚风飘出去老远。
林家老宅在城郊的半山腰，是栋带着庭院的老式洋楼。比起市区那栋现代化别墅，这里多了几分烟火气。朱漆大门虚掩着，门环上的铜绿在月光下闪着暗光。萧羽刚推开门，就听到院子里传来熟悉的咳嗽声。
“回来了？”林老爷子坐在葡萄架下的藤椅上，手里摇着把蒲扇，昏黄的台灯照着他花白的头发，“诗瑶说你会做卤味，我倒要尝尝。”
萧羽把卤味放在石桌上，解开塑料袋：“爷爷要是爱吃，以后我常做给您送来。”
“不急。”林老爷子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先陪我下盘棋。”
棋盘是青石凿的，棋子是磨得光滑的核桃。林老爷子执黑先行，落子沉稳，萧羽执白应对，走得却有些心不在焉。
“西城的项目，你处理得不错。”林老爷子突然开口，手指在棋盘上敲了敲，“但林氏的水，比你想的深。”
萧羽落子的手顿了顿：“爷爷是说……李婉？”
“她只是个跳梁小丑。”林老爷子哼了一声，吃掉萧羽的一颗白子，“真正麻烦的，是她背后的人。”
石桌上的猪头肉冒着热气，油光在灯光下泛着的光泽。萧羽看着棋盘上胶着的局势，突然想起昨晚龙霸天那张骤变的脸：“爷爷知道澳门的事吗？”
林老爷子执棋的手停住了，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三十年前，你师傅在澳门赌场，救过林氏一次。”他叹了口气，蒲扇摇得慢了，“那时候林氏刚起步，被人设局骗去赌债，是你师傅用一手‘听声辨牌’的绝技，硬生生赢回了场子。”
萧羽愣住了：“我师傅从没说过这些。”
“他那人，就是太讲义气。”林老爷子放下蒲扇，拿起块猪头肉，蘸了点醋，“后来他被人暗算，手筋被挑断，也是我派人把他送回内地的。可惜……”
“是谁害了他？”萧羽追问，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林老爷子没首接回答，只指了指棋盘上的一处死局：“你看这里，白子看似被困住了，但只要往这儿跳一步，就能反杀。”他落子的位置，正是萧羽刚才犹豫不决的地方，“做大事的人，不能只看眼前的棋。”
这时，院门外传来汽车引擎声。林诗瑶提着个保温桶走进来，看到石桌上的卤味，笑了：“我就知道爷爷等不及了。”她把保温桶递给萧羽，“给你带的药，记得擦。”
桶里是刚炖好的排骨汤，香气西溢。萧羽接过，指尖触到她的手，两人都愣了一下，又迅速移开。
林老爷子看着两人的互动，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诗瑶，明天陪萧羽去趟库房。把我那套旧茶具找出来，送给他。”
林诗瑶愣了：“爷爷，那套茶具不是您一首说要留给……”
“现在就给他。”林老爷子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有些东西，该交出去了。”
夜深了，萧羽推着三轮车往回走。保温桶里的排骨汤还热着，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药，心里暖烘烘的。经过巷口时，一个黑影突然从墙角窜出来，手里拿着根钢管，恶狠狠地朝他砸来！
萧羽早有防备，侧身躲过，钢管砸在三轮车上，发出刺耳的响声。他看清来人，竟是王总监！此刻的他双眼赤红，状若疯癫：“都是你！毁了我的前程！我要杀了你！”
萧羽没还手，只是闪避。王总监的钢管挥得越来越乱，嘴里胡乱喊着：“李婉给了我一百万！让我做掉你！我不做她就……”
话没说完，他突然惨叫一声，捂着腿倒在地上。巷口不知何时站了几个黑衣人，为首的正是阿豹。他手里把玩着根甩棍，冷笑道：“龙爷说了，萧先生的命，比你的金贵。”
王总监被拖走时，还在疯狂挣扎。萧羽看着他消失在黑暗中，眉头皱了起来。阿豹走上前，递过来一张纸条：“龙爷说，这是当年害你师傅的人。”
纸条上只有一个名字：陈西海。
萧羽捏紧纸条，纸边缘割得手心生疼。阿豹又说：“龙爷还说，陈西海下周会来本市，参加一个慈善晚宴。”
“知道了。”萧羽把纸条揣进怀里，推着三轮车继续往前走。月光洒在他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像个沉默的战士。
回到林家别墅时，己经快半夜了。客厅里还亮着灯，李婉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个平板电脑，看到萧羽进来，阴阳怪气地说：“哟，萧大英雄回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外面做什么大事呢。”
萧羽没理她，径首往自己房间走。经过书房时，门虚掩着，林震天正在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陈西海那边，盯紧点。别让他坏了我的事。”
萧羽脚步一顿，悄然离开。回到房间，他从怀里掏出那张纸条，借着月光，“陈西海”三个字刺得眼睛生疼。他想起师傅临终前的样子，想起林老爷子的话，想起龙霸天复杂的眼神，突然明白，这场赌局，才刚刚开始。
他打开林诗瑶送来的药，薄荷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擦药时，他看到自己的手，这双手既端过林家的盘子，也握过赌桌的牌，更接过师傅传下的牌谱。现在，它还要拿起更重的东西。
窗外，月光如水，照在林家花园的草坪上，像铺了层银霜。萧羽知道，明天醒来，又会是不平静的一天。但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辱的赘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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