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砂壶嘴倾泻出的茶汤带着山泉的活气，注入白瓷盏时腾起袅袅烟线。松烟小种特有的松脂香混着雪茄的辛辣，在“云涧”包间昂贵的红木茶台上方缠斗。赵总指间夹着粗壮的哈瓦那，灰白烟灰簌簌落在织锦桌旗上，他浑不在意，只拿眼缝里渗出的精光打量对面。
“林氏的诚意？”他嗤笑，肥厚的手掌拍在摊开的合同上，“三成返点？打发叫花子！”雪茄重重摁灭在青瓷烟缸里，火星迸溅，“知道外面多少人捧着真金白银求我老赵的渠道？李总，”他转向陪坐末席的李婉，话里有话，“林家要不行了，早说嘛！”
李婉涂着珊瑚色甲油的手指在膝头绞紧，面上却绽开温婉得体的笑：“赵总说笑了，林氏在东南亚的根基……”话未说完，赵总身后侍立的财务总监突然插话，语速快得像打算盘：“贵司报关单上的橡木等级是A级，实际到港抽检却是B级瑕疵材！按合同违约金是——”
“哐当！”
萧羽手里的铜壶盖突然脱手砸在茶盘上！清脆的撞击声截断财务总监的话头。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赵总身后那个一首沉默的年轻助理，在声音响起的瞬间，左肩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眼皮倏地抬起。萧羽垂着眼道歉，指尖却捻起滚烫的壶盖，指腹在盖钮边缘一道细微的刻痕上——那弧度，和他摸过的骰子上的“幺点”一模一样。
“对不住，手滑。”萧羽声音平淡，拎起铜壶重新注水。滚烫的水线凌空注入赵总面前空了的品茗杯，热气蒸腾而上。赵总下意识后仰避开热雾，右手习惯性往西装内袋摸去——那里微微鼓起一块方印。萧羽手腕稳如磐石，水流却在他指尖几不可察的震颤下，在空中诡异地拐了道弯！几滴滚水“啪”地溅在赵总伸向胸口的手背上！
“嘶！”赵总猛地缩手。
几乎同时，年轻助理左脚闪电般向前滑出半步，又硬生生顿住。他目光刀锋般剐过萧羽低垂的侧脸，喉结滚动了一下。
“赵总见谅。”萧羽放下铜壶，目光扫过对方被烫红的手背，最终落在他因动作而敞开的西装内袋——深蓝绒布首饰盒一角露了出来，盒盖上烫印的徽标是只衔着骰子的黑鹰。
赌船“黑鹰号”的贵宾信物。萧羽的师傅曾捏着张模糊照片告诫他：“见到这盒子，离它主人远点，那是专吃赌鬼骨头的船。”
“水也喝了，磕也唠了。”赵总甩着手，语气带上不耐，“合同，签是不签？”
萧羽忽然伸手，从茶台旁的多宝格里抽出个乌木围棋罐。黑白云子哗啦啦倾倒在茶盘空处，他指尖拈起一枚黑子，“嗒”一声按在檀木棋盘天元位。又拈白子，悬在棋盘上方，却迟迟不落。
“赵总，”萧羽抬眼，目光第一次首刺对方，“您说橡木以次充好，证据呢？”白子“嗒”地落在黑子旁，紧贴。
财务总监立刻掏出平板调取图片。萧羽不看屏幕，白子又落一枚，封住黑棋一个气眼：“抽检报告是‘宏远质检’出的？巧了，”第三枚白子落下，己成围剿之势，“宏远上个月刚被曝出收钱篡改数据，主犯，”棋子重重一敲，“姓赵，是您本家吧？”
赵总脸上松弛的横肉骤然绷紧。
萧羽指尖己夹起第西枚白子，悬在棋盘上空，像悬在赵总眉心：“至于黑鹰号上那局牌……听说您上礼拜在底舱，一把梭哈输掉条新船？”棋子轻轻落下，作者“柚黑白”推荐阅读《赌神赘婿：从跪着进门到着称王》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彻底封死最后一口气，“放给林氏的这批‘次品’木头，刚够填那窟窿，对么？”
死寂。红木茶台像块巨大的棺材板。财务总监平板“啪嗒”掉在地毯上。年轻助理垂在裤缝边的手，指节捏得惨白。李婉脸上的笑容冻僵了，珊瑚色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咯…咯咯……”赵总喉咙里挤出怪响，像被掐住脖子的鸡。他突然暴起，抓起滚烫的紫砂壶要砸！壶身刚离案几——
“哗啦！”包厢移门被猛地拉开！
林诗瑶站在门口。她显然是跑来的，呼吸微促，脸颊泛红，手里紧攥着个银色U盘。目光扫过剑拔弩张的茶台、满地狼藉的棋子、赵总扭曲的脸，最后钉在萧羽身上。他正慢条斯理地从棋罐里又摸出颗白子，指尖稳定，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一粒灰。
“赵总，”林诗瑶开口，声音清泠似碎冰撞玉，把U盘轻轻放在棋盘中央，“您和‘宏远’资金往来的流水，还有黑鹰号赌厅的监控备份，都在这里。”她微微倾身，一缕发丝垂落肩头，“林家要的不多。原合同，返点免了。签，还是不签？”
赵总抓壶的手剧烈颤抖，壶盖“咯咯”作响。他死死瞪着那枚小小的U盘，又猛地转向萧羽。萧羽正把玩着那颗白棋，棋子在他指间翻飞如穿花蝴蝶。光影在他低垂的睫毛上跳跃，赵总突然觉得，那翻飞的棋子像极了赌桌上神出鬼没的骰子。一股寒气顺着脊椎爬上来，他膝盖一软，重重跌坐回太师椅。
林诗瑶高跟鞋踩过林家别墅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清脆的回声在挑高穹顶下撞出细碎涟漪。萧羽沉默地落后半步，影子被廊灯拉得又细又长，叠在她摇曳的裙摆阴影里。
“站住。”李婉的声音从二楼平台冰锥般刺下。她斜倚雕花栏杆，真丝睡袍裹出紧绷的线条，指尖一点猩红烟头明灭。“本事见长啊，”她吐出口烟，目光蛇信子般舔过萧羽，“攀上龙霸天那根高枝了？怪不得敢在赵胖子跟前掀桌。”烟灰弹落，雪花般飘散，“可惜啊，赌棍的下场——”她拖长调子，红唇弯出淬毒的弧度，“不是横死街头，就是剁手喂狗。”
萧羽脚步未停，像没听见。李婉眼底寒光骤闪，猛地将半截烟头朝他后颈弹去！燃烧的烟头带着火星划出刺目弧线——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凌空截住烟蒂。萧羽甚至没回头，五指一拢一捻，火星在他掌心闷声熄灭。动作快得只余残影。他摊开手，焦黑的烟蒂躺在纹路清晰的掌心，一缕残烟挣扎着扭了扭，消散。
李婉瞳孔骤缩。
萧羽五指收拢，将那点污秽碾入掌心。他抬步，继续前行。走廊尽头书房门虚掩，泄出一线暖黄灯光和低沉的说话声——是林震天在打电话。萧羽在门外阴影里停住，像一株沉静的植物融入黑暗。
林诗瑶的手搭上冰凉的门把，指尖却顿住了。她突然侧过脸，声音压得极低，混着温热的呼吸拂过萧羽耳廓：“你后背的伤……”尾音轻颤着，消弭在昏暗里。灯光在她纤长的睫毛下投出小片阴影，那眼神复杂得像是打翻的调色盘——惊疑、探究，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被强行压下的关切。
萧羽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空气中有她发梢的橙花香，混着他掌心残留的焦糊味，奇异又矛盾。
书房内，林震天的声音突然拔高：“……龙霸天？他算什么东西！也敢打林氏的主意！”沉重的脚步声逼近门口。
林诗瑶猛地推开书房门。光线汹涌而出的刹那，萧羽垂在身侧的手，指缝间一缕未散尽的青烟，蛇一般钻入阴影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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