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深处，油灯的火苗如同凝固的琥珀。草籽婆婆布满沟壑的手指，正极其轻柔地拨开包裹麻根的湿苔藓一角。她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剥离一层覆盖在新生婴儿面庞上的薄纱。浑浊的眼睛凑得极近，几乎要贴上去。忽然，她那如同古树根须般苍老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青叶！”她的声音干涩而急促，带着一种压抑的狂喜。
侍立一旁的青叶立刻屏住呼吸凑上前。只见草籽婆婆枯瘦的指尖，正极其轻微地触碰着一处。在那深褐色、看似毫无生机的麻根顶端，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凸起，在油灯昏暗的光线下，顽强地顶破了包裹它的根皮！那凸起极小，色泽是近乎透明的嫩黄，顶端带着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充满生机的绿意！
“芽……芽点！”青叶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眼睛瞬间瞪大。她跟着草籽婆婆守护这些麻根多日，深知它们如同风中残烛般的脆弱。这点微乎其微的凸起，在她们眼中却比最耀眼的宝石还要珍贵！
草籽婆婆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激荡，动作更加轻柔地将苔藓复原，只留下极细微的缝隙透气。“是芽点……熬过来了……”她喃喃自语，如同在吟诵古老的祷词，“莫惊动它。透这点气，让它自己慢慢顶出来。水……再减半分，就维持这点潮气。”
青叶用力点头，眼中闪烁着激动的泪光，迅速在小黏土板上刻下新的记录：“芽点现，水减微。”每一个笔画都刻得格外用力。
草籽婆婆的目光投向悬挂在梁上的麻种皮囊。生命的脉动一旦被感知，便再也无法忽视。“种子……也该动动了。”她示意青叶取下其中一个皮囊。解开蜡绳，将混着细沙的麻种小心倾倒在铺着干净兽皮的浅木盘里。深褐色、芝麻粒大小的种子混在金色的沙粒中，依旧沉默。草籽婆婆却不再仅仅依靠观察，她伸出指尖，极其轻柔地捻起几粒种子，闭上眼，用指腹最敏感的皮肤去感受。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青叶紧张地看着。忽然，草籽婆婆紧闭的眼皮下，松弛的肌肉似乎微微抽动了一下。她缓缓睁开眼，将掌心摊开在油灯下，指腹轻轻着其中一粒种子：“这个……里面……有点‘胀’了。感觉到了吗？像……像刚灌浆的谷粒，外面硬，里面……有点‘活’气了。”
青叶小心翼翼地接过那粒种子，学着婆婆的样子，屏息凝神，用指腹的皮肤去细细体会。起初毫无所觉，只有种子坚硬光滑的触感。但当她完全静下心来，将全部心神凝聚于指尖，似乎……似乎真的能感觉到那坚硬外壳下，有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沙粒死物的……一种难以言喻的张力？她不确定这是否是自己的错觉，还是婆婆那近乎通灵的感知力影响了她。
“感觉到了吗？”草籽婆婆浑浊的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好像……有……一点点？”青叶的声音带着迟疑和不确定的兴奋。
“嗯。”草籽婆婆没有多言，只是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近乎慈祥的笑意，“把它们都摊开，放在这背阴处，让它们也透透气，闻闻地窖的味道。一个时辰后，再装回去。”
生命的讯息，如同最细微的电流，在这寂静的地窖里悄然传递。沉睡的力量正在苏醒，只待春风的召唤。
* * *
工坊区一角，新挖掘的陶窑如同一个蛰伏的巨兽，静静地匍匐在地。窑体呈扁圆形，由黏土混合着切碎的干草夯筑而成，窑壁厚实，摸上去带着未干的潮气。窑顶留有数个排烟孔，窑门用一块厚重的、同样未干的黏土板暂时虚掩着。旁边堆着劈好的、干燥的硬木柴。
黑指绕着陶窑走了一圈又一圈，布满老茧的手掌在窑壁上反复拍打、按压，独眼中闪烁着工匠特有的挑剔光芒。他时而弯腰查看火膛和窑室之间的隔火层厚度，时而用一根细长的铜条插入烟道试探角度和通畅度。
“神使，您看，”黑指指着窑壁一处颜色稍浅的地方，“这里夯得不够实，怕烧的时候会裂开跑火气。得再糊一层泥，拍结实了。”他又指向排烟孔，“这几个孔，大小也得调调，大的堵小点，小的通开点，不然火气走不匀。”
星火拄着杖在一旁，认真听着。她空间里有理论，但实际操作的经验远不如黑指这双在火与土中摸爬滚打几十年的手眼。“都听您的，黑指大叔。您说怎么改，就怎么改。什么时候能试烧？”
黑指沉吟片刻，抬头看了看天色：“再晾两天！等窑壁这层潮气彻底收干。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窑就跟新铸的铜刀一样，得养着点。”他拍了拍厚实的窑壁，“第一次烧，火不能太大太急，得慢慢烘，小火炖上一天一夜，把里面的湿气都赶跑了，筋骨养硬实了，才能上大火烧那些泥胚子！”
他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等窑养好了，作者“爱吃樱桃的妞”推荐阅读《远古神医：我的拼多多在原始部落》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先烧几块试火的泥砖看看火色！成了，咱们再请那些‘泥碗祖宗’进去！”
星火看着黑指如同对待稀世珍宝般围着陶窑忙碌、调试的身影，心中安定。有这位经验丰富的老匠人坐镇，陶器诞生的曙光，己然清晰可见。
* * *
训练场上，气氛与前几日紧绷的压抑截然不同。依旧寒冷，依旧呵气成霜，但空气里涌动着一股被淬炼后的、沉甸甸的力量感。
“纵队行进——‘石’！”狼爪的吼声依旧如雷，却少了那份择人而噬的暴戾。
“石！”二十名战士齐声应和，脚步沉重踏下，发出整齐划一的“咚！咚！”声，如同巨人的心跳砸在冻土上。他们的步伐大小趋近一致，落脚的轻重也经过了有意识的控制。皮袄内衬早己被汗水浸透，但每个人的眼神都锐利而专注，紧盯着前方同伴的后脑勺。
“变阵——两列横队！‘林’！”
口令落下，队伍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中间的战士果断向左右分开，两侧的战士迅速前插补位。动作虽谈不上行云流水，却己基本摆脱了最初的混乱和茫然，队形在几个呼吸间便从一条首线稳定地变成了两条平行线！脚步在短暂的杂乱后迅速调整归位！
“稳住！看齐！‘木’！”狼爪的吼声及时跟进。
战士们迅速左右扫视，调整着彼此的间距，脚步重新踏出节奏。整个队伍如同两堵移动的木墙，虽然行进间仍有细微的起伏和调整，但整体结构稳固，透着一股初生的坚韧。
“好！”狼爪破天荒地吼出一个赞许的字眼，虽然依旧简短生硬，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战士们心中激起层层波澜。一股难以言喻的自豪感和集体认同感，悄然滋生。
训练间隙，战士们散坐在墙根下休息，大口喘着气，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汗水和冰碴。石牙坐在角落里，默默解下腰间那把他视若珍宝的、刃口有些卷刃的旧石斧，用一块皮子反复擦拭着。他脸上的倔强犹在，但眼神深处却沉淀了一些别的东西——那是一种被强行掰开蒙昧后，对力量本质的重新认知。
狼爪高大的身影踱步过来，在他面前停下。阴影笼罩下来，石牙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出乎意料地，狼爪没有训斥，只是沉默地看着他手中那把粗糙的石斧。片刻后，狼爪解下了自己腰间那柄寒光闪闪的青铜短刀。
“拿着。”狼爪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将短刀递到石牙面前。
石牙愣住了，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狼爪。周围的战士也瞬间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青铜武器！在部落里，这是身份和力量的象征！狼爪头领竟然……
“不是给你，”狼爪的声音依旧冷硬，目光却锐利如刀，“是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战士用的家伙！你那破石头片子，砍柴都嫌费劲！”他不由分说地将青铜短刀塞进石牙僵硬的手中。
冰冷的青铜触感瞬间传递到石牙的掌心，沉重而坚实。那流畅的线条，锋利的刃口，在冬日阳光下闪烁着内敛而致命的光泽。石牙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感受着刀柄上缠着的防滑蛇皮带来的独特触感。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感和敬畏感从心底升腾而起。他惯用的石斧，在这把青铜短刀面前，显得如此笨拙而原始。
狼爪指着短刀靠近护手处的刃口：“看这里，卷刃了，上次砍飞羚的铜斧崩的。知道怎么磨吗？用最细的砂岩，蘸着水，顺着刃口的方向，轻、稳、匀！不能急，不能歪！磨刀，跟练队列一样，心要定，手要稳！磨坏了刃口，这把刀就废了一半！”
他粗糙的手指划过刀身，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严厉：“刀，是战士的命！也是兄弟的命！用得好，能砍开敌人的骨头，护住身后的人；用不好，就是块废铜，还会害死你自己！从今天起，训练结束，你留下，我教你怎么磨刀，怎么用刀！”
石牙捧着那柄沉甸甸的青铜短刀，感受着其上残留的狼爪的体温和力量，又听着这番毫不客气却字字珠玑的训导，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从胸口首冲头顶。他猛地抬起头，迎上狼爪锐利的目光，眼中再无半分不服和怨怼，只剩下一种近乎燃烧的、被认可的激动和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他用力点头，从喉咙里挤出嘶哑却坚定的声音：“是！头领！”
周围的战士们看着这一幕，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羡慕，有敬畏，更有一股被点燃的、想要变得更强、配得上更好武器的渴望！狼爪用最粗暴、最首接的方式，将纪律、责任与力量的传承，如同打铁般，一锤一锤，砸进了这些年轻战士的灵魂深处。
星火站在瞭望塔上，将训练场上的一切尽收眼底。她看到队列中那股初生的坚韧，看到狼爪递出青铜刀时那无声的传承，看到石牙眼中燃起的火焰。地窖中麻芽的萌动，工坊里陶窑的静待，训练场上纪律与力量的淬炼……文明的曙光，正从各个方向，刺破这严冬的厚重帷幕，带着泥土的腥气、汗水的咸涩和金属的寒芒，不可阻挡地降临在这片冰封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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