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烧让安全屋的墙壁像蜡一样融化。轻韵蜷缩在羽绒被里，数着天花板上裂缝的纹路。那些蜿蜒的线条在39.5度的视野里扭曲成血管的图案，让他想起昨天任务目标颈动脉爆裂时的喷溅轨迹。床头的退烧药被捏碎成粉末，在玻璃杯里沉淀成一片小小的雪原。
贝尔摩德推门时带进一缕香根草的气息，真丝睡袍下摆扫过满地散落的弹壳——那是轻韵下午发脾气时从窗户扔出去的。女人金发间别着的钻石发卡在台灯下闪烁，像童话里女巫用来引诱孩子的糖果。
"听说我们的小王子生病了？"她坐在床沿，指尖拂过男孩滚烫的额头，"要听睡前故事吗？"
轻韵的瞳孔在烧灼的视野里收缩成针尖状。他看见女人涂着蔻丹的指甲里藏着未洗净的血迹，香水掩盖不住她手腕上硝烟的味道——三小时前她刚处决了某个多嘴的情报贩子。
"《睡美人》。"男孩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但我要听真实版本。"
贝尔摩德的红唇弯成刀锋般的弧度。她翻开随身携带的皮质笔记本，纸页间夹着几张泛黄的照片——其中一张赫然是年轻时的琴酒，站在柏林墙的废墟上擦拭染血的匕首。
"从前有个公主，中了女巫的诅咒。"她的声音像浸了蜜的毒药，"不是纺锤，是钋-210注射剂，潜伏期刚好够她参加完自己的订婚宴。"
轻韵的呼吸变得急促，高烧让他的脸颊泛起不自然的潮红。被子下的手悄悄摸向枕底，那里藏着他用体温焐热的陶瓷刀片——昨天从厨房偷的，磨利得能切开空气。
"王子带着解毒剂赶来时，公主己经毒发。"贝尔摩德的指甲划过照片，上面是具穿着婚纱的腐尸，"于是他吻了她的尸体，把毒腺移植到自己唇上..."
窗外突然传来乌鸦的啼叫。轻韵的刀片抵上了女人颈动脉，烧得干裂的嘴唇吐出完整的毒理学公式："钋-210的半衰期是138.4天，她根本活不到婚礼。"
门锁转动的声响被高烧扭曲成遥远的雷鸣。琴酒站在门口，黑色风衣上沾着未干的血雨，手里提着便利店塑料袋——里面装着退热贴和草莓牛奶。
他看见男孩正用伯莱塔指着自己，枪管在发烧的颤抖中画着不规则的圆。轻韵的瞳孔涣散得像打翻的墨水瓶，睫毛被汗水黏成簇状，却还固执地扣着扳机。
"先生..."男孩的声音像被火烤过的玻璃，"是来杀我的吗？"
弹匣落在地毯上发出闷响——里面空空如也。琴酒这才注意到床头柜上排列的七颗子弹，每一颗都被刻上了不同的花纹：第一颗画着小王冠，最后一颗刻着墓碑。
"闭嘴。"他夺过枪，却往轻韵怀里塞了个冰袋，"睡觉。"
冰袋的塑料包装上印着卡通企鹅，是便利店最便宜的那种。轻韵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滚烫的指尖按在脉搏上："你杀了那个加油站员工。"
琴酒的肌肉瞬间绷紧。两小时前他确实拧断了某个多嘴的便利店店员的脖子——但那是在二十公里外的郊区。
"血腥味..."男孩的鼻翼翕动，"混合着...玉米膨化食品的味道..."他的眼皮开始打架，却还固执地嘟囔，"货架第三排...蓝白包装..."
凌晨三点，高烧终于退成余烬。轻韵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发现床头多了杯温水，杯底沉着未融化的冰块。琴酒靠在单人沙发上小憩，银发垂落在凌厉的眉骨上，手里还捏着那张便利店小票——确实有玉米脆片的购买记录。
地板上散落着被撕碎的童话书页。贝尔摩德临走前用口红在镜面上留下字迹：
「睡美人最终毒死了整个王国——包括她自己。」
轻韵赤脚踩过那些纸片，从衣柜深处摸出藏着的针管。退烧药混合着镇静剂在玻璃管里荡漾，针尖在月光下闪着寒光。他悄无声息地走到琴酒面前，举起针管——
——然后轻轻扎进自己手臂。
剧痛让视线瞬间清明。镜面倒映出男孩苍白的笑脸，和正在沙发上假寐的琴酒骤然收紧的指关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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