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自动门在轻韵面前无声滑开时，走廊的应急灯恰好切换成暗红色。他像只猫一样踮着脚尖溜进去，银白色的发丝在蓝色消毒灯下泛着冷光，白色小皮鞋踩在防静电地板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APTX4869的样品柜没有上锁——组织里没人敢碰雪莉的东西，除了这个被Boss宠坏的小恶魔。
轻韵的指尖在金属柜门上停留了片刻，感受着上面残留的凉意。他的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指腹却有着不符合年龄的薄茧，那是长期把玩刀片和枪械留下的痕迹。玻璃瓶里的白色药片排列得像糖果店里的薄荷糖，他熟练地拧开儿童安全锁，倒出三粒放在掌心，对着紫外线灯观察它们边缘的微妙弧度。
药片在光线下呈现出珍珠母贝的光泽，让他想起母亲实验室里那些装在琥珀中的远古昆虫。那些被树脂永恒封存的生物，在灯光下会折射出类似的光芒——美丽而致命。轻韵的舌尖轻轻舔过药片表面，尝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杏仁味，混合着某种金属的腥气。
"那不是糖。"
声音从背后传来时，轻韵正把一粒药片含在舌尖下。他转身的动作像猫一样轻盈，看见一个茶色短发的少女站在生化安全柜前，白大褂口袋里插着三支不同颜色的记号笔，胸前的ID卡上印着"宫野志保"和"首席研究员"的字样。她的眼下有淡淡的青影，实验室的冷光让她的皮肤看起来近乎透明。
轻韵歪着头，药片在牙齿间咔哒作响："姐姐也喜欢毒药吗？"
雪莉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看清了男孩手里把玩的东西——那是她上周刚调整过分子式的实验批次，致死率高达89%。试管架上还放着昨天的实验记录，上面详细记载了这批药物在小白鼠身上造成的可怕反应：骨骼溶解、内脏纤维化、神经突触不可逆损伤。
通风系统发出轻微的嗡鸣，实验室里飘着淡淡的乙醚气味，混合着某种有机溶剂的甜腻。轻韵跳上离心机旁边的转椅，晃着腿观察雪莉慌乱的动作。转椅旋转时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像是某种小动物的呜咽。
雪莉正快速检查样品柜的编号，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划出一道道残影。她的动作精准而高效，但脖颈处的脉搏跳得比离心机的转速还快。轻韵注意到她的左手无名指有一道细长的疤痕，像是被手术刀划伤的，愈合的痕迹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增生组织。
"别担心，"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真正的草莓糖，粉红色的包装纸上印着卡通熊的图案，"我换了。"白色药片在糖果包装纸里露出一个角，上面用红笔标着"4S-650"——雪莉私人笔记中的代号，代表第西代神经毒素样本。
离心机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雪莉冲过来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她的手指冰凉，掌心却有着细微的汗意："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让大人变小的魔法。"轻韵的虎牙咬碎糖球，甜腻的汁液染红嘴角，"妈妈的书架第西层，《端粒酶与细胞凋亡》，第203页。"他的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清脆，却准确无误地复述着专业术语，"端粒缩短速率与细胞凋亡的正相关性...姐姐的实验数据比妈妈当年精确了12.7%。"
雪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认出了这个男孩——三个月前被Boss从中国带回来的"那个女人的儿子"。传闻他母亲死前毁掉了所有研究资料，除了藏在防爆舱里的儿子。实验室的灯光在她的睫毛下投下细密的阴影，轻韵能看见她太阳穴处跳动的血管。
冷藏柜的玻璃映出两人扭曲的倒影。雪莉突然松开手，从白大褂里抽出一支镇静剂。针尖在灯光下闪着寒光，轻韵却笑了，露出沾着红色糖浆的牙齿："琴酒在走廊。"
脚步声由远及近，皮革鞋底碾过金属接缝的声音独一无二。雪莉的呼吸停滞了一秒，在这一秒里轻韵做了三件事：把APTX4869塞回样品柜，用袖子擦掉离心机上的指纹，最后——将那颗沾了口水的草莓糖放进雪莉手心。
"姐姐的睫毛，"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和妈妈一样长。"
实验室的门被推开时，雪莉下意识把男孩推到身后。这个动作让轻韵愣住了，他的鼻尖撞到少女身上消毒水与茉莉花混合的气息，突然想起最后一次被母亲拥抱时的温度。雪莉的后背抵着他的额头，他能感受到她紧绷的肌肉和加速的心跳，但她的声音异常平静："走错实验室了？"
琴酒站在门口，银发上沾着未干的血迹。他的目光扫过实验台，在轻韵衣领处停留了一秒——那里沾着一点离心机润滑油，在黑色布料上像滴眼泪。风衣下摆还带着室外的寒气，右手保持着扶枪的姿势，指节处有新添的擦伤。
"打扰了。"他的声音比液氮还要冷，"来领走迷路的小猫。"
走廊的监控摄像头记录下奇怪的一幕：组织最危险的杀手拎着个不断挣扎的男孩，而男孩手里攥着支偷来的移液枪，枪管里装着粉红色的泡泡水。轻韵的鞋子在地面上拖出长长的痕迹，他的抗议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我还要看姐姐做实验！"
琴酒把他扔进保时捷后座时，泡泡水洒在了真皮座椅上。轻韵突然安静下来，盯着车窗上自己的倒影："她保护我。"泡泡水在枪管里晃荡，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在黄昏的光线下美得不真实。
琴酒发动引擎，伯莱塔的枪管敲了敲他偷藏的APTX4869药片——它们现在被藏在泡泡糖包装里，贴着大腿内侧的皮肤。"雪莉的实验品都有放射性标记，"他的声音压得很低，"Boss每天检查她的培养皿。"
轻韵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指尖在车窗上画着分子结构式。后视镜里，研究所的轮廓渐渐模糊，只有顶楼的实验室还亮着灯，像颗孤独的星星。暮色中的建筑物逐渐变成剪影，唯有那扇窗户依然明亮，仿佛在固执地对抗着降临的黑暗。
"先生。"他轻声问，手指无意识地着移液枪的刻度，"妈妈死的时候，也这么亮吗？"
琴酒的指节在方向盘上发白。保时捷碾过减速带，震落了藏在遮阳板后的照片——年轻的宫野志保站在某个颁奖台上，身旁是穿着白大褂的亚洲女性，两人的笑容像复制的基因序列。照片背面用褪色的墨水写着日期和地点：199X年，柏林国际生物科技峰会。
车内的空气突然变得凝重，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轻韵捡起照片，指尖轻轻抚过那个陌生又熟悉的面孔。他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害怕会惊扰什么。窗外，路灯一盏盏亮起，在挡风玻璃上投下流动的光影，像是无声放映的老电影。
琴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伸手调高了空调温度。保时捷驶入隧道，黑暗瞬间吞没了车厢，只有仪表盘的微光映照出两人模糊的轮廓。轻韵将照片塞回原处，移液枪里的泡泡水己经干涸，在玻璃管壁上留下一圈粉红色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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