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州市郊的游乐园荒了三年，摩天轮的座舱掉了一半，像只断了翅膀的大鸟，在风里吱呀作响。赵猛蹲在锈成废铁的售票窗口前，指着里面的破旧玩偶：“这地方当年肯定火过，你看这熊出没的玩偶，我侄子小时候天天抱着睡，洗得毛都掉了还舍不得扔。”
“别乱动证物。”林岚翻着卷宗，眉头拧成疙瘩，“2020年夏天，过山车出了事故，16岁的唐小雅从轨道上掉下来，当场死亡。官方说是安全带松动，但她爸妈不认可，说女儿出发前特意检查过安全带，还跟同学说‘要是有人推我，我就跟他拼命’。”
“推下去的？”赵猛摸了摸下巴，捡起个掉在地上的气球，上面印着“唐小雅生日快乐”，字迹褪色得只剩轮廓，“这是她的生日气球？够惨的，生日当天把命丢了。”
苏晴攥着沈辞的衣角，脸色比纸还白：“里面有个穿红裙子的影子，一首在过山车轨道上跑，哭着说‘不是我不小心，是他推的’……”
“他是谁？”沈辞指尖的铜钱微微发烫，这游乐园的怨气比写字楼重多了，像浸在冰水里的针，又冷又尖。
陈默推了推眼镜，屏幕上跳出当年的员工档案：“过山车操作员李伟，事故后第二天就辞职了，老家在邻市，去年冬天因为肝癌去世了。他的同事说，事故前一天，有人看到他和唐小雅在医务室吵架，好像是唐小雅发现了他偷卖游乐园的门票钱。”
“偷卖门票钱？”赵猛咂嘴，“就为这个杀人？这心眼比针鼻还小。”
几人走进游乐园，杂草没过膝盖，旋转木马的音乐盒卡壳了，反复唱着“祝你生日快乐”的前半句，听得人心里发毛。赵猛踢开脚边的啤酒瓶，瓶身印着游乐园的logo：“你说这地方当年得多热闹？现在荒成这样，跟被全世界忘了似的。”
林岚指着过山车轨道：“唐小雅就是从最高处掉下来的，十几米，当场就没气了。法医报告说她右手有抓痕，像是坠落时抓住过什么，最后没抓住。”
“是被人掰开的。”沈辞突然开口，目光落在轨道的锈迹上，“抓痕边缘有外力摩擦的痕迹，不是自然脱落。”
赵猛仰头看轨道，最高处的横梁上挂着块红布，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条裙子。“那是什么？”他眯起眼，“不会是唐小雅的红裙子吧？”
苏晴突然捂住嘴，眼圈泛红：“是她的裙子……她挂在上面，说冷，还说手指被掰得生疼。”
陈默打开无人机，镜头拉近，红布果然是条连衣裙，领口绣着朵白玫瑰，和唐小雅生前穿的那条一模一样。“裙子口袋里有东西。”他操控无人机靠近，“像是个录音笔。”
赵猛自告奋勇爬上轨道，动作笨拙得像只熊，好不容易把裙子取下来，从口袋里摸出个粉色录音笔，上面还贴着卡通贴纸。“这小姑娘还挺可爱的。”他掂量着录音笔，“可惜了。”
陈默找了台播放器，按下播放键，里面传出女孩清脆的声音：“李伟叔叔，你别推我！门票钱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啊——！”
尖叫声戛然而止，只剩下风声和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
林岚的脸色沉了下来：“铁证如山。虽然李伟己经死了，但至少能还唐小雅一个清白，让她爸妈知道女儿不是不小心掉下去的。”
“她爸妈还在找真相？”赵猛问。
“嗯，每年唐小雅的忌日都会来游乐园，就坐在过山车下面，一首坐到天黑。”陈默调出新闻照片，一对头发花白的夫妇依偎在轨道下，面前摆着块小小的墓碑，上面嵌着唐小雅的照片。
沈辞走到轨道下，那里有个模糊的人形凹陷，是当年唐小雅坠落的地方。他把那支录音笔放在凹陷旁，轻声说：“可以安息了。”
一阵风吹过，挂在轨道上的红布突然飘了下来，落在沈辞脚边，化作一道红光，顺着风飘向远处的城市。摩天轮的座舱发出“咔哒”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解开了。
苏晴突然笑了，指着摩天轮：“她走了，说谢谢我们。李伟的影子也跟着走了，还回头鞠了一躬，像是在道歉。”
铜钱的灼痛感彻底消失了，阳光穿透云层，在草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赵猛捡起那个印着生日祝福的气球，用打火机点燃，看着它慢悠悠飘向天空：“去吧，去找你主人，告诉她案子破了。”
离开游乐园时，赵猛开着车，车窗外掠过成片的野菊，黄灿灿的像撒了一地金子。他突然拍方向盘：“哎，刚才路过村口看到个卖糖葫芦的，山楂的！要不要买几串？我请客！”
“你就知道吃。”林岚嘴上吐槽，却让他停了车。
苏晴举着糖葫芦，咬了一口，酸得眯起眼：“唐小雅姐姐说，她现在不怕黑了，轨道上的风都是暖的。”
“暖的就好。”赵猛含糊不清地说，嘴里塞满了山楂，“下辈子投个好胎，别再遇到坏人了。”
陈默推了推眼镜，突然指着导航：“下个案子在郊区精神病院，有护工报案，说半夜总看到穿白大褂的影子在走廊拖尸体，病人说那影子手腕上有块疤，和十年前失踪的张医生一模一样。”
“精神病院？”赵猛眼睛一亮，“这个够刺激！我听说里面的墙都是软的，防止病人撞头——咱进去可得小心点，别被当成疯子关起来。”
沈辞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的游乐园，那里的摩天轮慢慢转动起来，虽然只剩一半座舱，却像是在为唐小雅轻轻鼓掌。他摸出那枚铜钱，它安静地躺在手心，带着点阳光晒过的温度。
执念这东西，困住人的从来不是别人，是自己没说出口的委屈，没放下的怨恨。而他们能做的，就是把那些藏在阴影里的真相，一个个摊在阳光下，让风带走所有的冷。
赵猛突然唱起了跑调的《生日快乐》，林岚笑着打他，苏晴的笑声像风铃，陈默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出轻快的节奏。车窗外的野菊一路铺向远方，像条金色的路，引着他们走向下一个需要被照亮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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