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的“时记钟表铺”嵌在骑楼的拐角,木门上的铜锁生了绿锈,门楣挂着个缺了数字“6”的挂钟,指针永远停在5点59分。赵猛扒着橱窗往里瞅,玻璃映出他拧巴的脸,突然笑出声:“这老东西够拧巴的,连挂钟都跟时间较劲,难怪闹鬼。”
林岚翻着报案记录,指尖在“怀表倒走”几个字上顿了顿:“街坊说,每到午夜,铺子里的老座钟就自己敲钟,敲十三下,柜台的怀表指针倒着转,像在倒带。上周有个修表匠来收徒,被倒走的怀表缠了手,现在看到齿轮就发抖,说看到个戴眼镜的老头在柜台后念叨‘还差最后一个零件’。”
“倒走针?”赵猛捡起地上的齿轮,边缘磨得发亮,上面刻着个“时”字,“这是哪个老顽固的?死了都惦记着修表。”
苏晴望着铺子里的座钟,眼神发怔:“里面有个戴眼镜的爷爷,蹲在工具箱前哭,手里拿着半块怀表,说‘怎么也修不好’,怀表的盖子上刻着个‘念’字。”
钟表铺的房东是个梳麻花辫的姑娘,叫时念,是老钟表匠时修远的孙女。“我爷爷1955年冬天走的,走前攥着块没修好的怀表,说‘差个游丝,等我回来续上’。从那以后,铺子里的钟就没正常过,尤其到我生日那天,怀表准倒着走,像要把时间倒回我出生前。”她打开柜台的抽屉,里面躺着个铁皮盒,“这是他的修表日记,最后一页画着个小火车,轨道尽头有个戴蝴蝶结的小姑娘。”
沈辞的铜钱微微发烫,这铺子的怨气裹着股机油的味,像卡壳的齿轮,又涩又滞。他指尖划过老座钟,钟摆突然“咔哒”动了一下,倒着摆了半圈,停在5点58分。
“时修远不是正常走的。”沈辞的声音发沉,“座钟的底座有块暗格,里面藏着张诊断书,1955年查出肺癌晚期,他瞒着所有人,说去上海进零件,其实是怕孙女看着他疼。”
陈默推了推眼镜,屏幕上跳出泛黄的户籍档案:“时修远的女儿,也就是时念的妈妈,1948年生她时大出血没了,他又当爹又当爷,把孙女拉扯大。街坊说,他总对着块怀表发呆,那表是女儿的嫁妆,没来得及送出去就……”
“没送出去?”赵猛踢开脚边的零件盒,里面滚出个小小的游丝,细得像头发丝,“这就是他说的‘最后一个零件’?够金贵的,藏得比我藏私房钱还深。”
几人走进铺子里,空气中飘着股松节油的味,货架上摆满了各式钟表,有的滴答响,有的早停了,最显眼的是柜台后的老座钟,红木外壳雕着缠枝莲,钟面的玻璃裂了道缝,像道没愈合的疤。
时念指着座钟:“这是爷爷1930年亲手做的,里面藏着个小机关,到整点会弹出只布谷鸟——我小时候总扒着柜台等,爷爷说‘等你考上大学,就让布谷鸟唱首新曲子’。”
苏晴突然指向柜台下的暗格,声音发颤:“里面有个小布包,裹着块银锁,刻着‘时念’……爷爷说‘等她十八岁,就把这个和怀表一起给她’,可他没等到。”
赵猛用镊子夹出布包,银锁被得发亮,背面刻着行小字:“1975年秋,念儿十八岁”——正是时修远走的第二年。布包里还裹着张照片,穿长衫的时修远抱着襁褓里的女婴,怀表放在女婴枕边,表盖开着,里面嵌着张女人的小像,眉眼和时念有七分像。
“是我奶奶。”时念的眼圈红了,“爷爷说她最爱听表针的声音,说像‘心跳’,怀表是他们的定情物,奶奶走后,爷爷总对着表说话,说‘等念儿长大,就让她带着表,替你看看这世道’。”
沈辞的铜钱烫得指尖发麻,他能“听”到怀表倒走的“咔哒”声,混着时修远的咳嗽:“就差个游丝……念儿的十八岁……”他蹲下身,敲了敲座钟的底座,暗格里掉出个油纸包,里面是根细如发丝的游丝,和半张上海的车票,日期是1955年12月——时念的生日前三天。
“他不是去进零件。”林岚展开车票,“是去上海找最好的修表匠,想把怀表修好当生日礼物,没赶上火车就咳得倒在了车站。”
陈默的电脑突然弹出1955年的医院记录:“时修远的病历上写着‘剧烈咳嗽,仍坚持修表’,护士说他总在纸上画游丝的样子,说‘不能让孙女知道我疼’。”
铺子里的座钟突然“当”地敲了一下,指针开始倒着转,从5点59分到5点58分,再到5点57分……柜台的怀表“啪”地打开,表盖里的女人小像对着时念笑,像在说“欢迎回家”。
“爷爷在等我装游丝。”时念拿起游丝,手抖得厉害,“他说过,游丝是表的‘心’,断了,表就不跳了。”
沈辞帮她扶住怀表,时念小心翼翼地将游丝嵌进去,怀表“咔哒”一声,指针突然正着转起来,滴答、滴答,像颗重新跳动的心脏。时修远的虚影从座钟后飘出来,戴着圆框眼镜,手里拿着修表刀,对着时念笑,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泪,像两滴化开的机油。
“他说谢谢我。”时念笑着流泪,“说终于能看到我戴着怀表的样子了,就像奶奶当年一样。”
怀表的指针转到12点,座钟突然敲了十二下,清脆得像铃铛。时修远的虚影对着沈辞深深鞠躬,又看了看怀表上的“念”字,然后转身走向里屋,长衫的衣角在齿轮声里划出道浅痕,慢慢消失在晨光里。
铜钱的灼痛感消失了,铺子里的挂钟突然“咔哒”一声,缺了的“6”字位置,不知何时多了片银杏叶,正好补成了完整的“6”。赵猛捡起地上的齿轮,突然塞进时念手里:“这玩意儿留着,说不定你爷爷半夜还来修表,给你留个零件当念想。”
时念笑着点头,将怀表贴在胸口:“它在跳呢,像爷爷的心跳。”
离开钟表铺时,朝阳把骑楼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根被拉长的表针。陈默的电脑收到封匿名邮件,发件人是“修表人”,附件里是张泛黄的全家福——时修远抱着时念,怀表放在她襁褓里,旁边的空位上,摆着那块银锁,像有人坐在那里,轻轻笑着。
“这是爷爷的心愿。”时念轻声说,“他总说,全家福不能少一个。”
赵猛突然摸着肚子喊饿:“街角有家糖糕铺,刚出锅的红糖糕,甜得能粘住牙!去不去?我请客!”
苏晴笑着点头:“时爷爷说,他最爱吃那家的糖糕,总给小时候的念儿偷偷留一块。”
林岚白了赵猛一眼:“就知道吃,但这次……记得给时念带两块。”
沈辞看着渐渐远去的钟表铺,铜钱在掌心泛着温润的光。执念这东西,有时不是遗憾,是没说出口的牵挂——像怀表的游丝,断了,心就空了;接上了,时间就重新开始了。
车开过巷口,赵猛突然指着路边的修表摊:“看!有老修表匠在摆摊!咱去给怀表调调时间?”
陈默推了推眼镜,在导航上标记下一个红点:“刚接了新委托,说湖边的老画舫闹鬼,半夜总听到有人弹琵琶,画舫上的荷花灯自己亮,像在等谁……”
“老画舫?”赵猛眼睛一亮,“这我熟!小时候总偷摸去看画舫上的戏,被船家追得掉进湖里,差点成了‘水鬼’……”
车厢里的笑声混着糖糕的甜香飘向远方,老钟表铺的挂钟在晨光里滴答作响,像在为重新开始的时间,轻轻打着节拍。那只补好的怀表躺在时念的掌心,指针稳稳地走着,带着两代人的心跳,走向没有遗憾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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