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门里的“锦绣庄”布庄,门脸儿被日头晒得褪了色,门板上的“锦绣”二字裂着缝,像块被揉皱的红布。赵猛踩着门槛往里闯,脚下踢到个梭子,滚出去老远,撞在织布机腿上,“哐当”一声,他咧嘴笑:“这老东西够结实的,梭子都能当武器——比我奶奶纳鞋底的锥子还硬。”
林岚捏着报案记录,纸页上沾着点红绒线:“街坊说,每到冬月,布庄的织布机就自己转,织出的红布在案板上盘成花,像朵没开的牡丹,还传出女人的咳嗽声,说‘还差最后一寸’。上周有个扯布做棉袄的大婶,刚摸到那红布,就喊‘烫’,甩开手一看,手心沾着红绒,洗了三天都没洗掉,现在见了红布就躲。”
“红布花?”赵猛捡起地上的线头,红得发紫,“这是哪个巧娘的?死了都惦记着织布,比我那做裁缝的二姨还能熬——她当年为了赶件嫁衣,熬了三个通宵,眼睛都红了。”
苏晴望着织布机,眼圈有点红:“里面有个穿青布衫的姐姐,坐在织布机前蹬踏板……脚脖子磨出了血,说‘织不完了’,布庄的木架上,挂着匹没织完的红布,上面绣着半只凤凰,针脚密得能数清。”
布庄现在的看门人是个扎绑腿的老头,姓周,总揣着个蓝布包,里面裹着把锈剪刀,剪刃上还缠着点红绒。“这布庄是‘章家’的,章绣娘的手艺没说的,尤其是织‘状元红’,红得发亮,十里八乡的姑娘出嫁,都来扯她的布。1943年冬月没的,有人说她是为等个赶考的书生,等得把眼睛熬瞎了,一头撞在织布机上;也有人说……那书生死在了路上,她抱着没织完的嫁衣,坐在织布机前,冻僵了,手里还攥着根银针。”他敲了敲织布机的木框,“这机子的踏板早朽了,总自己动,我守了二十多年,每到她忌日,那匹红布就准盘成花,像朵等着开的牡丹。”
沈辞的铜钱在兜里发烫,像揣了块刚从染缸里捞出来的红布。他走到织布机前,木梭子卡在经线里,上面缠着点暗红,像血。掀开机子底下的踏板,露出个暗格,里面躺着半封信,信纸被布浆浸得发硬,字迹却娟秀:“明郎,你的喜袍我织到凤凰尾了,等你中了状元,咱就用这‘状元红’做嫁衣……”后面的字被泪水泡得发涨,只剩个“等”字的轮廓。
“章绣娘不是撞的。”沈辞的声音压得低,“织布机的铁轴上有齿痕,是被人掰断的,她当时在挣扎——有人不想让她织完这匹布。”
陈默推了推眼镜,屏幕上跳出张泛黄的路引,1943年的,持票人是“李明郎”,目的地是京城,备注栏写着“赶考”。附页里有张两人的合照,穿青布衫的章绣娘站在织布机旁,手里举着匹红布,穿长衫的李明郎站在她身边,手里捧着本《论语》,笑得露出白牙。
“这书生是个穷秀才,”陈默的指尖在键盘上跳,“1943年冬天在赶考路上,遇到土匪,为了护着给章绣娘买的胭脂,被砍死在山坳里。消息传到布庄时,章绣娘正在织喜袍的最后一寸。”
赵猛踹开墙角的木箱,里面滚出个红布包,打开一看,是件没织完的喜袍,凤凰尾缺了半只,领口绣着个“明”字。“这是给那书生做的?”他拎着袍角晃了晃,“针脚真密,比我结婚时穿的西装还讲究。”
周老头突然抹起眼泪,从梁上摘下个布卷,里面是匹褪色的蓝布,上面用白绒线绣着“平安”二字:“这是明郎给绣娘的定情物,说‘等我回来,就用它做个肚兜’。他死的时候,怀里还揣着这个,土匪嫌不值钱,扔在了路边,是个货郎捡了,送回给绣娘的——她见了这布,当天就把自己锁在布庄,再没出来。”
织布机突然“咔哒”响了一声,木梭子自己飞了起来,在经线里穿梭,红布一点点变长,凤凰尾渐渐完整。苏晴指着布庄的里屋:“里面有个穿长衫的影子,蹲在炭火盆前哭……手里举着盒胭脂,说‘买回来了,你怎么不画了’,炭盆边的铜盆里,泡着块青布,是章绣娘的衫子。”
沈辞的铜钱烫得手心发麻,他能“听”到织布的声音里,混着章绣娘的咳嗽:“明郎,你看这凤凰,快织完了……”他走到里屋,墙角的炭盆早就凉透了,里面埋着个铁皮盒,装着李明郎的乡试答卷,上面的朱批是“优”,答卷背面写着“绣娘亲启:等我”。
陈默的电脑突然弹出份县志,1943年的“匪患录”里记着:“山坳发现无名尸,怀中有蓝布一方,绣‘平安’二字……”附页里有个货郎的口述:“那书生死前还喊‘别脏了我的布’,像喊宝贝似的。”
冬月的月光从窗棂钻进来,落在织布机上,红布突然自己盘成朵牡丹,层层叠叠,活灵活现。章绣娘的虚影坐在织布机前,青布衫上沾着线头,手里举着织完的喜袍,李明郎的虚影穿着长衫,站在她身边,手里捧着那盒胭脂,两人对着周老头笑,眼里的光比红布还亮。
“他们说谢谢。”苏晴轻声说,“说终于能穿上喜袍了,像当年约好的那样。”
喜袍上的凤凰突然展开翅膀,章绣娘的虚影将袍子披在李明郎身上,两人转身走向布庄深处,青布衫的衣角和长衫的下摆交缠,慢慢消失在红布花的光晕里。织布机的木梭子“啪”地落在地上,上面缠着根红绒线,正好能补全那半只凤凰尾。
赵猛摸着咕咕叫的肚子,突然拍板:“街口的糖火烧该出锅了!夹着酱肉吃,香得能把狗招过来!去不去?我请客!”
林岚白了他一眼,嘴角却翘着:“就知道吃,但这次……多买两个,给周大爷留着——他守了二十多年布庄,该尝尝热乎的。”
沈辞望着渐渐远去的布庄,铜钱在掌心泛着温温的光。这世上的执念,有时不是犟,是藏在布纹里的盼——哪怕知道线断了,也得把没织完的那寸接上,万一呢?万一他回来,能笑着说“你看,我没误了时辰”。
车开过石桥时,赵猛突然指着布庄的窗户:“看!红布花在动!怕是那俩在里面试新衣服呢!”
陈默推了推眼镜,屏幕上跳出新的委托:“城北的老油坊闹鬼,半夜总听到榨油声,油缸里的油自己冒泡泡,漂着朵没开的油菜花……”
“老油坊?”赵猛眼睛一亮,“这我熟!小时候偷摸去舀香油,被掌柜的竹板打了屁股,现在想想还疼……”
车厢里的笑声混着糖火烧的香气飘向远方,老布庄的织布机在月光里轻轻转,红布花慢慢舒展开,像朵终于等到春天的牡丹,把没说出口的“等你”,都织进了纹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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