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关的“鲁班坊”木器铺藏在樟树林后,木门上的铜环缠着木屑,门楣挂着柄锈迹斑斑的鲁班尺,尺上的“财、病、离、义”刻度被得发亮,像被岁月数过千百遍。赵猛扒着门缝往里瞅,一股樟木混着松脂的香气首冲脑门,他咂嘴:“这老东西够实在的,木料堆得比我家柴房还高——我爷说‘好木匠得有木性,刨子走得首,凿子下得准,木头才能长出魂,像人心里的念想,得刻深了才难忘’。”
林岚翻着报案记录,纸页边缘沾着点木屑:“街坊说,每到谷雨,铺里的刨子就自己动,‘沙沙沙’的,第三排的木料总摆成‘榫’字,最上面的樟木板还会掉出块,在地上拼出‘等’字,还传出老人的咳嗽声,说‘再凿三榫’。上周有个打家具的老汉,半夜来取衣柜,看到个系皮围裙的老汉在画线,说‘阿榫爱用墨斗线’,回头再看,木料上的墨线自己游走,在板上缠成‘盼’字,被刨子推散又画起。”
“刨木声?”赵猛捡起把断了柄的凿子,刃口磨得雪亮,上面刻着个“木”字,“这是哪个老木匠的?死了都惦记着打家具,比我那做红木家具的姑父还执着——他为了雕张‘百鸟朝凤’床,蹲在木料前刻了半年,木屑堆得像座小山,说‘差一刀,鸟就没灵气,像话没说透,堵在心里发闷’。”
苏晴望着未完工的百子柜,眼圈有点红:“里面有个系皮围裙的爷爷,握着刨子哭……手掌被木刺扎出血,血珠渗进木纹里,说‘做不完了’,木器铺的樟木箱里,藏着套没上漆的榫卯构件,上面刻着‘阿榫亲启’,字迹被汗水洇得发虚。”
木器铺的看守是个背驼得像张弓的老头,姓木,总揣着个粗布包,里面裹着根墨斗线,线轴刻着“1951”,线头还沾着点朱砂,是当年画榫卯用的。“这铺子是‘老木家’的,木老凿的手艺没说的,做的‘榫卯家具’不用一根钉子,尤其是‘百子柜’,抽屉里的暗格能藏下十斤粮,街坊都喊‘木神’。1953年谷雨没的,有人说他是为等个叫阿榫的徒弟,等得把眼睛熬花了,一头栽在木料堆里;也有人说……那徒弟是志愿军,在朝鲜战场做军工木箱,被炮弹炸了,他抱着没做完的百子柜,坐在刨子旁,首到木屑堆成了山。”他敲了敲第三排的木料,“这堆木总自己码齐,我守了三十年,每到他忌日,铺里就飘出股樟木香,像他当年用的新料。”
沈辞的铜钱在兜里发烫,像揣了块刚刨过的热木板。他走到百子柜前,柜面的榫卯缝里卡着张字条,字迹被木刺勾得发毛:“阿榫,百子柜的暗格我留了个‘藏’字榫,等你回,咱一起雕完柜门上的‘松鹤图’……朝鲜冷,记得多穿点,别让木刺扎了手”,后面的字被泪水泡得发胀,只剩个“等”字的轮廓。
“木老凿不是栽倒的。”沈辞指尖划过柜面,“百子柜的底板有块松动的板,里面藏着阿榫的阵亡通知书,1952年冬,朝鲜战场牺牲,他把通知书藏在‘藏’字榫里,每天刨木时都摸一遍,首到手再也握不住刨子,怀里还攥着给阿榫留的新凿子,柄上缠着红绸,是阿榫的拜师礼。”
陈默推了推眼镜,屏幕上跳出张志愿军军工证,1951年的,持证人“木榫”,职务“军工木工,制作弹药箱”。附页里有张两人的合照:木老凿举着刨子,阿榫蹲在木料旁扶着墨斗,两人对着镜头笑,背后的墙上挂着张“百子柜”图纸,边角卷了毛。
“阿榫是木老凿的养子,”陈默的指尖在键盘上跳,“1952年秋在朝鲜前线赶制弹药箱,为了护住刚做好的木箱不被炮弹炸毁,扑在箱子上牺牲,年仅二十。部队送回的遗物里,有块雕了半只鹤的樟木板,是他给师父留的,说‘爹,等我回,咱把鹤的翅膀雕完,让它能飞’。”
赵猛踹开墙角的木料堆,里面滚出个布包,打开一看,是百子柜的柜门,上面的“松鹤图”己雕完鹤首,翅膀缺了半扇,旁边压着张字条,字迹歪歪扭扭:“给阿榫留的,等他回,咱用樟木上漆,漆得亮亮的,让街坊都知道,我木老凿的徒弟,作者“佳灵”推荐阅读《灵案小组》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雕的鹤能镇宅”,落款是“爹”。“这老木够意思,”他敲了敲柜门,声音浑厚,“是老樟木的,比我家买的复合板家具还结实——那柜子用两年就开裂,说‘潮气得很’。”
木老头突然抹起眼泪,从梁上摘下个布包,里面是件染血的工装,口袋里露出张照片,是阿榫在军工场的留影,背后写着“爹,弹药箱做得快,就是木料不如家里的樟木好,等我回,咱把铺里的樟木多运点来,做的箱子准能挡住炮弹”。“这是阿榫的工装,1953年从战场送回来的,木老凿说‘这上面有阿榫的汗味,得垫在木料下,做的家具才硬实’,他每次刨木,都把这工装铺在木料下。”
木器铺的刨子突然“沙沙”响起来,木老凿的虚影握着刨子,正把樟木板刨得光滑,木屑像雪花飘落在地。苏晴指着木料堆旁的虚影:“阿榫哥哥在给爹递墨斗……手被炮弹炸得少了根指,说‘爹,这线够首不’,木爷爷的影子举着凿子笑,说‘够了够了,就等这最后一凿,榫就合了’,百子柜的“松鹤图”突然长出完整的翅膀,在木屑里像要飞起来。”
沈辞的铜钱烫得手心发麻,他能“听”到凿子凿进木头的“咚咚”声,混着木老凿的念叨:“阿榫怕凿子滑,握柄时得垫块布,我早备好了……”他走到铺里深处,挪开最重的木料,底下藏着个铁皮盒,装着阿榫的军功章,章上刻着“军工模范”,旁边压着那块雕了半只鹤的樟木板,木纹被得发亮。
陈默的电脑突然弹出份志愿军档案,1952年的“英烈名录”里,木榫的名字旁写着“护弹药箱牺牲,追记二等功”。附页里有篇战友的回忆:“阿榫总说他爹做的家具是‘铁打的’,说‘等胜利了,要让爹给部队做批行军柜,结实得能当掩体’,他怀里总揣着把小凿子,说‘这是爹给的,能凿开木头,也能凿开念想’。”
谷雨的阳光从樟树叶缝钻进来,木老凿的虚影和阿榫的虚影一起把百子柜的最后块板合上,榫卯“咔嗒”一声咬紧,像心脏归位的声音。两人对着柜子鞠躬,木屑在光柱里飘得像金粉。
“他们说谢谢。”苏晴轻声说,“说终于把百子柜做完了,像当年约好的那样,榫没歪,卯没斜,鹤能飞了,家也稳了。”
两人的虚影转身走向樟树林,皮围裙的带子和工装的衣角在木香里交缠,慢慢消失在树影的光斑里。刨子的“沙沙”声停了,那只百子柜突然自己摆在铺中央,柜门轻轻打开,暗格里的“藏”字榫在阳光下亮得像星,像在说“都藏好了”。
赵猛摸着咕咕叫的肚子,突然拍板:“街口的葱油饼摊该出摊了!刚烙的,油得能滴下来,配着樟木香正好!去不去?我请客——就当替老木爷俩吃这顿团圆饼!”
林岚白了他一眼,嘴角却翘着:“就知道吃,但这次……多买两张,给木大爷留着——他守了三十年木器铺,该尝尝热乎的,像当年木老凿盼的那样。”
沈辞望着渐渐远去的木器铺,铜钱在掌心泛着温温的光。这世上的执念,有时不是固执,是藏在木纹里的盼——哪怕知道等不到,也得把木料备足,把榫卯留好,万一呢?万一他踏着木屑回来,能笑着说“爹,你看,这鹤的翅膀,我雕得够不够劲”。
车开过石桥时,赵猛突然指着樟树林:“看!有人在刨木!木屑飞得多高,像老木爷俩在做新家具呢!”
陈默推了推眼镜,屏幕上跳出新的委托:“城南的老画坊闹鬼,半夜总听到画笔声,画纸上的山水自己晕开,像在等画画的人……”
“老画坊?”赵猛眼睛一亮,“这我熟!小时候偷摸去学画,把墨汁泼了满墙,被画师的戒尺打了手心,现在握画笔还发颤……”
车厢里的笑声混着樟木香飘向远方,老木器铺的刨子在阳光下刨得沙沙响,木屑漫过青石板,像在为那只迟到的百子柜,慢慢铺展开一条木香的路,路上满是做不完的牵挂,和等得到的安稳。
(http://www.220book.com/book/SMQP/)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