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的“青蓝坊”扎染铺藏在靛蓝地旁,木门被染料浸成深青,像块泡透了的蓝靛砖,门楣挂着块扎染布幌子,布上的靛蓝花纹被晒得发浅,边角飘着几缕蓝丝线,风一吹,混着草木灰的涩香漫出半条巷。赵猛扒着染缸沿往里瞅,鼻尖差点撞上漂在缸里的白布,布上的蓝纹正慢慢晕开,像片浸了水的云,他啧嘴:“这染缸的蓝靛够正的!比我奶染土布用的‘土靛’浓三分——她总说‘好染得认料,咱这坡上的蓼蓝草,泡出的靛能染透三层布,像人心里的念想,得泡够日子才显色,差一天,蓝就发飘,看着寡淡’。”
林岚翻着报案记录,纸页边缘沾着点靛蓝渍:“街坊说,每到芒种,铺里的木耙就自己动,‘哗啦哗啦’的,第三口缸的染布总漂成‘蓝’字,最上面的扎染帕子会浮起来,在缸沿拼出‘等’字的轮廓,还传出老人的吆喝声,‘再浸三回缸’。上周有个来取嫁妆布的姑娘,半夜来敲门,看到个系蓝布围裙的老太在扎花,说‘阿靛爱用桑皮线’,回头再看,染缸里的靛蓝自己翻涌,在布上晕出‘盼’字,被新投的白布盖了又显。”
“染缸声?”赵猛捡起根扎花用的竹夹,夹齿缠着蓝丝线,“这老染匠是个巧人,连扎花的花样都得是‘步步锦’,比我那做蜡染的表姑还较真——她为了染块‘凤凰穿牡丹’,蹲在染缸前守了半月,指甲缝里的蓝渍洗了九遍都没褪,说‘差一针扎线,花纹就走形,像话没说圆,看着别扭’。”
苏晴望着晾在竹竿上的半染布,布上的靛蓝花只开了半朵,像句没说完的话:“里面有个系蓝布围裙的奶奶,正对着染缸叹气……指缝里嵌着靛泥,在白布上划出歪歪扭扭的‘靛’字,说‘染不透了’。铺后的木箱里,藏着块没染完的重磅布,布角扎着半只凤凰,旁边用白石灰写着‘阿靛亲启’,字迹被水汽洇得发淡。”
扎染铺的看守是个头发绾成蓝布髻的老太,姓蓝,总揣着个蓝布包,里面裹着块扎花模板,板上的“缠枝莲”纹被磨得发亮,边角刻着“1965”。“这铺是‘老蓝家’的,蓝老染染了一辈子布,最拿手的是‘青花扎’,不用蜡封,全凭线扎的松紧控色,染出的花纹‘青如靛,白如瓷’,街坊都喊‘蓝三浸’——说她的布得浸三缸才够艳,多一缸怕过深,少一缸怕浮色。1975年芒种没的,有人说她是等孙女阿靛回来学‘双面染’,在染缸旁坐了整宿,天亮时手里还攥着扎线;也有人说……阿靛去黔东南教山民扎染,遇山洪冲了染料坊,为护祖传的染方被卷走了,她抱着那块重磅布,在铺前站成了个蓝影子。”她用拐杖敲了敲染缸沿,“这缸总在半夜响,我守了三十年,每到蓝老染忌日,就闻见股蓼蓝草味,是她当年泡靛用的草香。”
沈辞的铜钱在兜里发烫,他走到染缸旁,缸底的靛泥里嵌着半张字条,字迹被蓝靛浸得发蓝:“阿靛,新泡的靛加了酒糟,染出的蓝带点紫调,像你总念叨的‘雨过天青’,等你回,咱给山民染批‘凤凰布’,做嫁妆最体面……山里潮,记得穿我给你缝的蓝布衫,布角绣了防潮的艾草花”,后面的字被泪水泡成了蓝团,只剩个“等”字还清晰。
“蓝老染不是坐僵的。”沈辞摸了摸染缸边的青石,石上有道深痕,“木箱的夹层里藏着本染方,1975年春的,最后一页记着‘阿靛赠山民染方’。她收到阿靛失踪的消息,把自己扎花用的桑皮线剪了半截,说‘阿靛扎花爱留长线头,说线够长,花才够活’,最后就那么趴在染缸沿上,手里还攥着给阿靛留的新线轴,轴上缠着根阿靛的辫子,黑得发亮。”
陈默推了推眼镜,屏幕上跳出张泛黄的照片:穿花布衫的阿靛蹲在染缸前绞布,手里举着块刚染的蓝帕,蓝老染正用竹夹翻布,两人对着镜头笑,背后的墙上挂着张“扎染价目表”,“青花帕:两角”的字样格外醒目。附页里的档案写着:“蓝靛,1975年5月在黔东南教扎染时,为抢救被山洪冲毁的染方手稿,被卷进河沟,年仅二十,遗物中有块扎了半朵花的白布,是临行前蓝老染给的,说‘染布如做人,得守得住本色’。”
赵猛踹开后箱的门,里面的扎染布摞得整整齐齐,最底层的木盒里躺着那块重磅布,凤凰的翅膀缺了半扇,旁边压着张字条,字迹歪歪扭扭:“给阿靛留的,等她回,咱用这布染‘双喜’,布角绣上‘百年好合’,等她嫁人的时候当盖头,蓝得能压得住红,看着喜庆”,落款是“姥姥”。“这老蓝够意思,灵案小组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灵案小组最新章节随便看!”他拎起布角抖了抖,布面厚实,“是织了七十二道的‘重磅棉’,比我媳妇买的机染布还耐洗——她那布洗三回就发白,说‘这是做旧风格’。”
蓝老太突然抹起眼泪,从梁上摘下个布包,里面是件染着泥水的蓝布衫,口袋里露出张照片,是阿靛在山溪边的留影,背后写着“姥姥,山民学扎染学得快,就是靛泥总调不匀,等我回,您得教我‘灰水法’,让他们染的布也能蓝得发亮,像咱青蓝坊的那样”。“这是阿靛的布衫,1976年从河沟里捞出来的,蓝老染说‘这上面有阿靛的潮气,得垫在染缸底,染出的布才够蓝’,她每次染布,都把这布衫铺在缸底的石板上。”
扎染铺的木耙突然“哗啦”响了,蓝老染的虚影正搅动染缸,靛蓝在缸里翻涌,扎好的白布在木耙下慢慢沉底,“咕嘟咕嘟”的冒泡声漫了满铺。苏晴指着染缸旁的虚影:“阿靛姐姐在递扎线……手被靛泥染得发蓝,说‘姥姥,这桑皮线够韧不’,蓝奶奶的影子举着扎染布笑,说‘够了够了,就等这最后一浸,山民的嫁妆布,准能蓝得压过天边的云’,染缸里的白布突然浮起,上面的凤凰花纹慢慢晕开,翅尾拖出长长的蓝影,像要从布上飞出来。”
沈辞的铜钱烫得手心发麻,他能“听”到染料晕染布面的“滋滋”声,混着蓝老染的念叨:“阿靛总嫌我扎线太狠,说‘布也怕勒’,可山里的布粗啊,不扎紧点,蓝咋能透到底……”他走到铺后,挪开最重的染布堆,底下藏着个铁皮盒,装着阿靛的烈士证,证上的照片沾着点靛泥,旁边压着那半截桑皮线,线上的蓝渍被得发亮。
陈默的电脑突然弹出份非遗档案,1975年的“传承英烈名录”里,蓝靛的名字旁写着“护扎染秘方牺牲于山洪,追记县级模范”。附页里有篇山民的回忆:“阿靛总说她姥姥的染布是‘天下最蓝’,说‘等学会了,要把青蓝坊的手艺传到每个山寨,让山里的姑娘都能染出自己的嫁妆布’,她怀里总揣着片蓼蓝叶,说‘这是根,带着就忘了想家’。”
芒种的阳光从窗棂钻进来,蓝老染的虚影和阿靛的虚影一起把染好的“凤凰布”晾在竹竿上,布上的靛蓝在阳光下泛着青光,像浸了水的宝石。两人对着染布鞠躬,木耙的影子在缸里晃,像在搅起一缸蓝盈盈的牵挂。
“他们说谢谢。”苏晴轻声说,“说终于把‘双喜布’染完了,像当年约好的那样,蓝够浓,花够活,山民的姑娘披着,该能笑着说‘这布,比天边的云还蓝’。”
两人的虚影转身走向靛蓝地,蓝布围裙的带子和布衫的衣角在靛香里飘,慢慢消失在青嫩的蓼蓝丛中。木耙的“哗啦”声停了,那块重磅布突然自己挂在铺中央,旁边放着捆桑皮线,线头缠着片蓼蓝叶,像片没枯的牵挂。
赵猛摸着肚皮突然喊:“街口的米糕摊该开了!刚蒸的靛蓝米糕,用蓼蓝汁拌的,甜得带点清苦,配着这染缸的涩香正好!走不走?我请客——算替老蓝祖孙俩尝尝这口‘青蓝味’!”
林岚白了他一眼,嘴角却扬着:“就知道吃,不过……多买两笼给蓝大娘,她守了三十年扎染铺,该尝尝这蓝调的甜,像当年蓝老染盼的那样。”
沈辞望着渐远的扎染铺,铜钱在掌心温温的。这世上的执念,有时是藏在染料里的牵挂——哪怕知道等不到,也得把靛泡得浓浓的,把线扎得紧紧的,万一呢?万一风把她吹回来,能笑着说“姥姥,你看这蓝,比你染的还能透三层布”。
车过石桥时,赵猛指着靛蓝地喊:“看!布幡飘起来了!怕是那祖孙俩在晾新染的布,正比谁的凤凰花纹更活呢!”
陈默推了推眼镜,屏幕上跳出新委托:“城北的老风筝铺闹鬼,半夜总听到竹骨声,风筝自己扎成‘飞’字,像在等放风筝的人……”
“老风筝铺?”赵猛眼睛亮了,“这我熟!小时候偷拆我爷的沙燕风筝,被他用竹条追着打,风筝尾巴缠了满身,现在见了竹篾还想躲……”
车厢里的笑声混着靛蓝的清苦香飘远,老扎染铺的染缸在阳光下泛着青光,蓝布的影子漫过青石板,像在为那块迟到的“双喜布”,铺条带着靛香的路,路上满是染不完的牵挂,和等得到的浓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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