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护城河旁的“清音阁”老乐器铺藏在柳树下,木门上的铜锁缠着琴弦,像根没调准的宫商,门楣挂着把旧二胡,琴杆的紫竹被得发亮,风一吹,松香味混着桐木的清苦漫出半条河沿。赵猛扒着窗缝往里瞅,鼻尖差点撞上案上的琵琶,琴弦在风里轻颤,发出“嗡嗡”的余音,他啧嘴:“这二胡的蟒皮够亮!比我爷拉断的那把‘龙头琴’讲究多了——他总说‘好乐器得有灵性,木选得老,弦绷得匀,音校得准,才能唱出人心的事,像没说尽的话,得借着调子淌出来,差一丝音准,就像歌跑了调,听着揪心’。”
林岚翻着报案记录,纸页边缘沾着点松香末:“街坊说,每到谷雨,铺里的胡琴就自己响,‘咿咿呀呀’的,第三排的琴弦总绷成‘乐’字,最上面的松香会掉下来,在琴盒上拼出‘等’字的轮廓,还传出老人的调门声,‘再调三回弦’。上周有个来修京胡的戏班师傅,半夜来取琴,看到个系羊皮围裙的老汉在蒙琴皮,说‘阿弦爱用桑蚕丝弦’,回头再看,案上的琵琶自己弹出半段《飞花点翠》,琴弦在月光下抖出‘盼’字,被新上的松香盖了又显。”
“琴弦声?”赵猛捡起块掉在地上的松香,在指尖搓了搓发黏,“这老琴匠是个倔脾气,连蒙皮都得‘三晒三晾’,说‘蟒皮得顺了性子才出声’,比我那吹唢呐的表叔还较真——表叔为了练‘百鸟朝凤’,光练气就耗了半年,腮帮子鼓得像蛤蟆,说‘气不够,音就虚,像话说到半截没了劲,听着憋屈’。”
苏晴望着案上未完工的二胡,琴筒刚蒙好蟒皮,琴杆的“千斤”还没绑,像个没开口的歌者:“里面有个系羊皮围裙的爷爷,正对着琴弦叹气……指缝里嵌着木刺,在琴杆上划出歪歪扭扭的‘弦’字,说‘调不准了’。铺后的樟木箱里,藏着套没上弦的琵琶,琴头刻着半朵梅花,旁边用朱砂写着‘阿弦亲启’,字迹被松烟熏得发淡。”
乐器铺的看守是个背插三弦的老汉,姓乐,总揣着个布包,里面裹着块松香,香上的纹路磨得像水波纹,边角刻着“1974”。“这铺是‘老常头’的,常老弦做了一辈子乐器,最拿手的是‘同心弦’二胡,两根弦能调出‘和鸣’音,拉《二泉映月》能让人掉泪,街坊都喊‘常三调’——说他校音,三调准能定音高,多一调怕过尖,少一调怕发闷。1984年谷雨没的,有人说他是等徒弟阿弦回来合做‘龙凤琵琶’,在琴案旁坐了整宿,天亮时手里还攥着调音器;也有人说……阿弦去山区教孩子拉琴时,遇了塌方,连人带琴箱被埋了,他抱着那套琵琶,在铺前站成了个影子。”他用拐杖敲了敲琴案,“这案子总在半夜震,我守了三十年,每到常老弦忌日,就闻见股紫竹香,是他当年做琴杆的味道。”
沈辞的铜钱在兜里发烫,他走到二胡旁,琴弓的马尾里缠着半张字条,字迹被松香浸得发黏:“阿弦,新采的紫竹干透了,做琴杆能出‘金石音’,等你回,咱给山里的娃做批‘启蒙胡琴’,弦用桑蚕丝的,软和不伤手……山路陡,记得把琴箱垫上棉絮,别让弦断了音”,后面的字被泪水泡成了湿团,只剩个“等”字还清晰。
“常老弦不是坐僵的。”沈辞摸了摸案上的刨子,刨刃泛着寒光,“樟木箱的夹层里藏着本教琴日志,1983年春的,最后一页记着‘阿弦教的娃会拉《东方红》了’。他收到阿弦牺牲的消息,把自己最爱的桑蚕丝弦剪了半截,说‘阿弦绑弦爱留半寸头,说这样好调’,最后就那么趴在琴案上,手里还攥着给阿弦留的新琴轴,轴上刻着‘弦’字,是阿弦的名字。”
陈默推了推眼镜,屏幕上跳出张泛黄的照片:穿工装的阿弦蹲在铺门口晒琴,手里举着把刚做好的京胡,常老弦正用调音器校音,两人对着镜头笑,背后的墙上挂着张“乐器谱”,“二胡制作步骤”的字迹格外醒目。附页里的档案写着:“常弦,1983年4月在山区教琴时,为保护孩子被塌方的石块砸中,年仅二十三,遗物中有把磨得发亮的教学胡琴,是临行前常老弦给的,说‘琴是心声,得用心拉’。”
赵猛踹开樟木箱,里面的乐器零件摆得整整齐齐,最底层的木盒里躺着那套琵琶,梅花缺了半瓣,旁边压着张字条,字迹歪歪扭扭:“给阿弦留的,等他回,咱用这琵琶弹《飞花点翠》,让山里的娃知道啥叫‘大珠小珠落玉盘’,让他们说,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灵案小组 我徒弟蒙的皮,比我这老头子的还透亮”,落款是“师父”。“这老常够意思,”他拿起琵琶拨片弹了下,音色清脆,“是红木镶骨的‘响板’,比我家买的塑料琴还出音——那琴弹两回就哑了,说‘这是练习款,能响就行’。”
乐老汉突然抹起眼泪,从梁上摘下个布包,里面是件染着泥的蓝布衫,口袋里露出张照片,是阿弦在山教室的留影,背后写着“师父,娃们识谱快,就是缺好琴,等我回,您得教我‘蒙皮秘法’,让他们也能拉出声如裂帛的调子,像咱清音阁的胡琴那样,能唱尽心事”。“这是阿弦的布衫,1984年从塌方处找着的,常老弦说‘这上面有阿弦的汗味,得垫在琴案下,做的琴才带劲’,他每次做琴,都把这布衫铺在案上。”
乐器铺的胡琴突然“咿呀”响了,常老弦的虚影正给二胡上弦,桑蚕丝弦在琴轴上慢慢绷紧,“嗡嗡”的试音声混着松香的摩擦声,像在哼支未完的民谣。苏晴望着琴案旁的虚影:“阿弦哥哥在递松香……手被石块砸得缠着布,说‘师父,这紫竹够老不’,常爷爷的影子举着调音器笑,说‘够了够了,就等这最后一调,山里的娃拉着,准能唱亮山路’,案上的琵琶突然弹出完整的《飞花点翠》,琴弦在月光下抖出银亮的弧,像串跳动的音符。”
沈辞的铜钱烫得手心发麻,他能“听”到琴弦共振的“嗡嗡”声,混着常老弦的念叨:“阿弦总嫌我校音太严,说‘娃们唱歌不用那么准’,可调子是根啊,不把音定准了,咋能让他们唱出心里话……”他走到铺后,挪开最重的琴柜,底下藏着个铁皮盒,装着阿弦的烈士证,证上的照片沾着点泥土,旁边压着那半截桑蚕丝弦,弦上的丝被得发亮。
陈默的电脑突然弹出份支教档案,1983年的“英烈名录”里,常弦的名字旁写着“护学生牺牲于塌方,追记三等功”。附页里有篇学生的回忆:“阿弦老师总说他师父的琴是‘天下最会唱’,说‘等路通了,要请师父来山里,给每个娃做把胡琴,让琴声能飘出大山’,他怀里总揣着根琴弦,说‘这是乐的魂,攥着就有劲儿教琴’。”
谷雨的月光从柳荫漏进来,常老弦的虚影和阿弦的虚影一起把“启蒙胡琴”装进琴箱,琴箱上的“清音阁”三个字在月光下亮得像星。两人对着琴箱鞠躬,琴弓的影子在琴弦上晃,像在拉出一串暖融融的牵挂。
“他们说谢谢。”苏晴轻声说,“说终于把‘同心弦’胡琴做好了,像当年约好的那样,音够准,弦够韧,山里的娃拉着,该能笑着说‘这琴,比山歌还亮’。”
两人的虚影转身走向河沿,羊皮围裙的带子和布衫的衣角在松香里飘,慢慢消失在谷雨的夜色里。胡琴的“咿呀”声停了,那套琵琶突然自己摆在琴案上,旁边放着块松香,香上的纹路磨得像月牙,像块没凉的牵挂。
赵猛摸着肚皮突然喊:“街口的糖画摊该开了!刚画的琵琶糖,甜得能拉出丝,配着这乐器铺的松香味正好!走不走?我请客——算替老常师徒俩尝尝这口‘调子的甜’!”
林岚白了他一眼,嘴角却扬着:“就知道吃,不过……多买两串给乐大爷,他守了三十年乐器铺,该尝尝这甜丝丝的音,像当年常老弦盼的那样。”
沈辞望着渐远的乐器铺,铜钱在掌心温温的。这世上的执念,有时是藏在琴弦里的暖——哪怕知道等不到,也得把木选得老老的,把弦绷得紧紧的,万一呢?万一风把他吹回来,能笑着说“师父,你看这琴,比你做的还能唱透整座山”。
车过石桥时,赵猛指着河沿喊:“看!琴弦亮了!怕是那师徒俩在教娃拉琴,正比谁的调子准呢!”
陈默推了推眼镜,屏幕上跳出新委托:“城西的老画坊闹鬼,半夜总听到画笔声,颜料自己调色,在纸上涂出‘画’字,像在等画画的人……”
“老画坊?”赵猛眼睛亮了,“这我熟!小时候偷摸学画脸谱,被画师的画笔敲脑袋,颜料蹭了满脸,现在见了调色盘还想躲……”
车厢里的笑声混着松香的清苦飘远,老乐器铺的胡琴在月光里轻颤,琴弦的影子漫过青石板,像在为那把迟到的“同心弦”胡琴,铺条带着乐声的路,路上满是调不完的牵挂,和等得到的清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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