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的“丹青阁”老画坊藏在杏花巷尾,木门被颜料浸成五彩,像块打翻的调色盘,门楣挂着幅未完成的《杏花春雨图》,画角的胭脂红被风吹得发浅,风一吹,松烟墨的清香混着花青的冷香漫出半条巷。赵猛扒着画案往里瞅,鼻尖差点撞上砚台里的宿墨,墨上的冰纹像片细小的梅枝,他啧嘴:“这颜料够正的!花青蓝得发透,比我姐画水彩用的‘马利牌’浓三分——她总说‘好画得有气韵,颜料研得细,笔锋藏得巧,才能让山水活过来,像人心里的景,得画透了才甘心,差一笔,就像景没画全,看着空落落的’。”
林岚翻着报案记录,纸页边缘沾着点颜料渣:“街坊说,每到春分,坊里的画笔就自己动,‘唰唰唰’的,第三排的宣纸总铺成‘画’字,最上面的狼毫笔会滚下来,在案头拼出‘等’字的轮廓,还传出老人的咳嗽声,‘再添三笔彩’。上周有个来求肖像的老太太,半夜来取画,看到个系青布围裙的老汉在调色,说‘阿画爱用螺子黛’,回头再看,调色盘里的颜料自己晕开,在宣纸上染出‘盼’字,被新铺的宣纸盖了又显。”
“画笔声?”赵猛捡起支掉在地上的兼毫笔,笔锋缠着点赭石,“这老画师是个痴人,连研墨都得‘三研三晾’,说‘墨得醒透了才有光泽’,比我那学油画的表哥还较真——表哥为了调‘莫奈蓝’,光试颜料就耗了半月,指甲缝里的油彩洗了十遍都没褪,说‘色不对,景就僵,像话没说活,看着死板’。”
苏晴望着案上未完成的《牧牛图》,牛的尾巴只画了半条,像句没画完的诗:“里面有个系青布围裙的爷爷,正对着画纸叹气……指缝里嵌着颜料,在宣纸上划出歪歪扭扭的‘画’字,说‘画不完了’。坊后的樟木箱里,藏着套没开封的矿物颜料,盒上贴着张画稿,画着半只喜鹊,旁边用朱砂写着‘阿画亲启’,字迹被松烟熏得发淡。”
画坊的看守是个戴圆框眼镜的老汉,姓画,总揣着个锦囊,里面裹着块天然朱砂,砂上的红纹像团燃烧的火,边角刻着“1968”。“这坊是‘老石头’的,石老画绘了一辈子画,最拿手的是‘工笔花鸟’,一根羽毛能分七层色,街坊都喊‘石三笔’——说他点花蕊,三笔准能出神采,多一笔怕艳俗,少一笔怕寡淡。1985年春分没的,有人说他是等徒弟阿画回来合画《百鸟朝凤》,在画案旁坐了整宿,天亮时手里还攥着画笔;也有人说……阿画去灾区教孩子画画时,遇了余震,连人带画具被埋了,他抱着那套颜料,在坊前站成了个影子。”他用拐杖敲了敲画案,“这案子总在半夜响,我守了三十年,每到石老画忌日,就闻见股松烟墨香,是他当年研墨的味道。”
沈辞的铜钱在兜里发烫,他走到画案旁,案上的画稿里嵌着张揉皱的字条,字迹被颜料浸得发黏:“阿画,新收的螺子黛够细,画远山能出‘烟雨色’,等你回,咱给灾区的娃画批‘希望图’,让他们知道日子会好起来……山里冷,记得把画夹垫上棉絮,别让画纸受潮起皱”,后面的字被泪水泡成了湿团,只剩个“等”字还清晰。
“石老画不是坐僵的。”沈辞摸了摸案上的调色盘,盘沿有圈磨痕,“樟木箱的夹层里藏着本教画日志,1984年春的,最后一页记着‘阿画教的娃会画太阳了’。他收到阿画牺牲的消息,把自己最爱的狼毫笔折了半截,说‘阿画勾线爱留半分飞白,说这样灵动’,最后就那么趴在画案上,手里还攥着给阿画留的新颜料,盒上刻着‘画’字,是阿画的名字。”
陈默推了推眼镜,屏幕上跳出张泛黄的照片:穿工装的阿画蹲在画坊门口晒画,手里举着张刚画的《小鸡啄米图》,石老画正用朱砂点蕊,两人对着镜头笑,背后的墙上挂着张“画法要诀”,“意在笔先,墨随情走”的字样格外醒目。附页里的档案写着:“石画,1984年5月在灾区教画时,为保护孩子被余震的石块砸中,年仅二十二,遗物中有块磨得发亮的砚台,是临行前石老画给的,说‘砚是心镜,得磨得亮亮的’。”
赵猛踹开樟木箱,里面的画具摆得整整齐齐,最底层的木盒里躺着那套矿物颜料,喜鹊的翅膀缺了半扇,旁边压着张字条,字迹歪歪扭扭:“给阿画留的,等他回,咱用这颜料画《百鸟朝凤》,挂在灾区的新学堂里,让娃们知道,画笔能画出春天,就像咱丹青阁的杏花,年年都开得热闹”,落款是“师父”。“这老石够意思,”他拿起块花青颜料闻了闻,冷香纯正,“是天然矿石磨的‘头青’,比我姐买的罐装颜料还显色——那颜料涂两笔就发灰,说‘这是环保款,淡点才高级’。”
画老汉突然抹起眼泪,从梁上摘下个布包,里面是件染着泥的蓝布衫,口袋里露出张照片,是阿画在灾区帐篷的留影,背后写着“师父,娃们画的房子歪歪扭扭,却都带着烟囱,等我回,您得教我‘透视法’,让他们画出方方正正的家,像咱丹青阁的画案那样,稳稳当当的”。“这是阿画的布衫,1985年从废墟里找着的,石老画说‘这上面有阿画的土气,得垫在画案下,画的景才接地气’,他每次作画,都把这布衫铺在案上。”
画坊的画笔突然“唰唰”响了,石老画的虚影正给《百鸟朝凤》添彩,花青在宣纸上晕染远山,朱砂点染凤冠,“簌簌”的落笔声混着研墨的轻响,像在吟首绘景的诗。苏晴望着画案旁的虚影:“阿画哥哥在递颜料……手被石块砸得缠着布,说‘师父,这赭石够暖不’,石爷爷的影子举着画稿笑,说‘够了够了,就等这最后一笔,灾区的娃看着,准能想起春天’,案上的《希望图》突然铺展开,太阳的金边在月光下亮得像真的,旁边的杏花一朵接一朵地开,漫了满纸。”
沈辞的铜钱烫得手心发麻,他能“听”到笔尖划过宣纸的“沙沙”声,混着石老画的念叨:“阿画总嫌我调色太浓,说‘娃们的世界该淡点’,可灾区的日子苦啊,不画得亮堂点,咋能让他们看见盼头……”他走到坊后,挪开最重的画柜,底下藏着个铁皮盒,装着阿画的烈士证,证上的照片沾着点泥土,旁边压着那半截狼毫笔,笔锋的毛被得发亮。
陈默的电脑突然弹出份支教档案,1984年的“英烈名录”里,石画的名字旁写着“护学生牺牲于余震,追记三等功”。附页里有篇学生的回忆:“阿画老师总说他师父的画是‘天下最暖’,说‘等房子盖好了,要请师父来灾区,教我们画满墙的花,让每个角落都有春天’,他怀里总揣着块画石,说‘这是美的魂,攥着就有劲儿教画’。”
春分的月光从杏花枝缝钻进来,石老画的虚影和阿画的虚影一起把《百鸟朝凤》挂在画坊中央,凤冠的朱砂在月光下亮得像星。两人对着画卷鞠躬,画笔的影子在宣纸上晃,像在画出一片暖融融的牵挂。
“他们说谢谢。”苏晴轻声说,“说终于把《希望图》画完了,像当年约好的那样,色够亮,景够暖,灾区的娃看着,该能笑着说‘这画里的春天,比真的还甜’。”
两人的虚影转身走向巷口,青布围裙的带子和布衫的衣角在墨香里飘,慢慢消失在春分的杏花雨里。画笔的“唰唰”声停了,那套矿物颜料突然自己摆在画案上,旁边放着块天然朱砂,砂上的红纹像朵没谢的花,像抹没褪的牵挂。
赵猛摸着肚皮突然喊:“街口的梅花糕摊该开了!刚蒸的豆沙馅,上面点着胭脂红,甜得带点花香,配着这画坊的松烟墨香正好!走不走?我请客——算替老石师徒俩尝尝这口‘画里的甜’!”
林岚白了他一眼,嘴角却扬着:“就知道吃,不过……多买两笼给画大爷,他守了三十年画坊,该尝尝这春天的甜,像当年石老画盼的那样。”
沈辞望着渐远的画坊,铜钱在掌心温温的。这世上的执念,有时是藏在颜料里的暖——哪怕知道等不到,也得把色研得细细的,把景画得暖暖的,万一呢?万一风把他吹回来,能笑着说“师父,你看这画,比你画的还能装下整座春天”。
车过石桥时,赵猛指着巷口喊:“看!画纸飞起来了!怕是那师徒俩在晒新画的杏花,正比谁的花瓣画得匀呢!”
陈默推了推眼镜,屏幕上跳出新委托:“城北的老戏班旁,有个老道具铺,半夜总听到锣鼓声,戏服自己飘动,在台上摆出‘戏’字,像在等唱戏的人……”
“老道具铺?”赵猛眼睛亮了,“这我熟!小时候偷戴翎子扮将军,被班主的马鞭抽屁股,戏服拖了半条街,现在见了蟒袍还想披……”
车厢里的笑声混着墨香飘远,老画坊的画案在月光里摊着画卷,颜料的影子漫过青石板,像在为那张迟到的《希望图》,铺条带着色彩的路,路上满是画不完的牵挂,和等得到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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