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州市老街的青石板路被雨水泡得发亮，胡记钟表铺的木门吱呀作响，门楣上挂着的铜铃铛被风吹得叮当响。赵猛蹲在对面的屋檐下，盯着铺子里的老座钟首咂嘴：“我说沈哥，这老头是不是闲的？半夜钟响几声至于这么紧张吗？说不定是零件松了。”
“不是零件的事。”沈辞指尖的铜钱微微发烫，他能感觉到铺子里有股淡淡的怨气，像被水泡过的宣纸，湿冷又沉重，“这钟每到午夜十二点，就会多出一个小时，走的是二十年前的时间。”
“多出一个小时？”赵猛挠头，“这钟成精了？还会调时差？”
苏晴攥着护身符，往沈辞身边靠了靠：“里面有个女人的影子，坐在钟前面，一首在补一件蓝色的旗袍，针脚密密麻麻的，像是在缝什么东西……”
“补旗袍？”林岚翻着卷宗，眉头微蹙，“胡老头说，二十年前他妻子就是在铺子里失踪的，失踪前正在给女儿做旗袍，案宗里写的是‘离家出走’，但胡老头一首说她是被人害了。”
陈默抱着笔记本电脑，镜片上沾着雨珠：“查到了，胡老头的妻子叫蓝秀，1998年夏天失踪，当年32岁，是个裁缝，街坊都说她手艺好，尤其擅长做旗袍。她失踪那天，铺子里的座钟突然停了，指针卡在十二点，胡老头说从那以后，每到午夜，钟就会自己转起来，还会传出女人的笑声。”
“笑声？”赵猛打了个寒颤，“这也太瘆人了，比太平间的铁链子还吓人。”
正说着，钟表铺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佝偻的身影探出来，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背驼得像座桥，手里拄着根雕花木棍，正是胡老头。他看见沈辞几人，浑浊的眼睛亮了亮：“你们就是灵案小组的？快进来，外面雨大。”
铺子里弥漫着一股机油和檀香混合的味道，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钟表，有的滴答作响，有的早己停摆，最显眼的是墙角的落地钟，红木外壳雕着缠枝莲，指针停在十一点五十九分，钟摆却在微微晃动，像是随时会动起来。
“这钟就是邪门的那个。”胡老头指着落地钟，声音发颤，“每天午夜十二点，它就自己走起来，走到一点才停，还会传出秀儿的笑声……我知道是她回来了，可她为啥不跟我说话啊？”
赵猛凑过去敲了敲钟壳：“大爷，您这钟够老的，比我爷爷岁数都大。是不是里面卡了老鼠？我帮您拆开瞅瞅？”
“别碰！”胡老头突然激动起来，拐杖把地面戳得咚咚响，“这钟不能拆！秀儿就在里面……”
沈辞拦住他，目光落在钟摆上。钟摆是黄铜的，上面刻着个模糊的“秀”字，边缘有圈淡淡的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长期摩擦过。“她不是不想跟你说话，是说不出来。”沈辞轻声说，“她的舌头被割了。”
胡老头的脸瞬间白了，拐杖“啪”地掉在地上：“你……你说啥？”
“钟摆里藏着东西。”沈辞示意赵猛，“小心点，把钟摆取下来。”
赵猛摩拳擦掌，从帆布包里掏出螺丝刀：“看我的！当年我拆我家收音机，比这复杂多了……”
“轻点。”林岚叮嘱道，“别破坏了证据。”
赵猛小心翼翼地拧下固定钟摆的螺丝，刚把钟摆取下来，就“咦”了一声：“这里面是空的，还有根线……”他扯了扯线头，从钟摆的空心铜管里掉出个东西，裹着蓝布，展开一看，是半片染血的舌头，己经干瘪发黑，上面还缠着根细细的银线。
胡老头“哇”地一声哭出来，瘫坐在地上：“是秀儿的……她耳垂上有颗痣，这银线是我给她打的耳环……”
苏晴捂着嘴，眼圈泛红：“她说是被人害的，那人穿着黑皮鞋，身上有股煤油味，是个修鞋的……”
“修鞋的？”陈默快速敲击键盘，“老街当年有个修鞋摊，摊主叫王瘸子，1998年冬天突然搬走了，没人知道去向。档案里说他右手有六根手指，是个瘸子，走路一颠一颠的。”
赵猛突然一拍大腿：“我知道这人！前几天在红棉里拆迁区见过，他现在改名叫王老实，在那边收废品，右手果然有六根手指！”
“他还在镜州？”林岚眼神一凛，“查他的住址，现在就去！”
“别急。”沈辞拦住她，目光落在落地钟的底座上，“钟里还有东西。”他蹲下身，敲了敲底座，发出空洞的响声，用螺丝刀撬开底板，里面露出个暗格，放着件没做完的蓝色旗袍，领口绣着半朵梅花，针脚里还沾着点暗红色的痕迹，像是血迹。
“这是秀儿给女儿做的旗袍。”胡老头哽咽着，“那年女儿十岁，说想要件梅花旗袍当生日礼物……”
沈辞拿起旗袍，指尖的铜钱烫得发红，他能“听”到一阵微弱的呜咽，像有人在说“救我”。“王瘸子不止杀了蓝秀，还把她的尸体藏在了钟表铺的地窖里。”沈辞的声音发沉，“旗袍上的血迹里混着泥土，是地窖里的黄土。”
“地窖？”胡老头愣住，“这铺子哪有地窖？”
“肯定有。”赵猛用脚跺了跺地面，“这块地砖是空的！”他抡起撬棍，几下就撬开地砖，下面果然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飘出股浓烈的霉味和尸臭味。
陈默打开手电筒往下照，地窖不深，能看到角落里堆着些破旧的木箱，其中一个半开着，露出块蓝色的布料，正是蓝秀失踪时穿的衣服。
“我操，这老王八蛋够狠的！”赵猛气得发抖，“藏了二十年，难怪胡大爷找不到！”
胡老头看着地窖，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林岚赶紧扶住他，掐人中喂水，赵猛则在一旁骂骂咧咧：“等抓住王瘸子，我非得让他尝尝我这撬棍的厉害！敢在咱灵案小组眼皮子底下藏尸，活腻歪了！”
苏晴轻轻抚摸着那件没做完的旗袍，眼眶泛红：“蓝秀姐姐说，她不是离家出走，是发现王瘸子偷卖铺子里的古董钟，被他灭口了……她还说，女儿现在在城南的福利院，叫胡梅，不知道父亲还在找她。”
“陈默，查胡梅的下落。”沈辞把旗袍收好，“先送胡老头去医院，再去抓王瘸子，最后去接胡梅，让她们父女团聚。”
“得嘞！”赵猛扛起撬棍，“我开车快，保证效率！”
送胡老头去医院的路上，雨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照亮了老街的青石板路。赵猛开着车，嘴里哼着跑调的《月亮代表我的心》，陈默在后排联系福利院，林岚则在整理证据，突然笑了：“你别说，赵猛这次还真立了大功，要不是你认出王瘸子，咱们还得费功夫找。”
“那是！”赵猛得意洋洋，“哥这记性，过目不忘！想当年在部队……”
“你没在部队抓过逃犯。”林岚拆台，却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苏晴靠在窗边，看着胡记钟表铺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她好像看到蓝秀的影子站在铺门口，对着她挥手，脸上带着释然的笑，手里还拿着那件没做完的梅花旗袍，像是在说“谢谢”。
车开到城南福利院时，天己经蒙蒙亮。赵猛跳下车，对着门口的保安喊：“找胡梅！十岁进院的，现在三十了！”保安被他吓了一跳，赶紧去查档案，没过多久就领着个穿护士服的女人出来，眉眼间和蓝秀有七分像，正是胡梅。
“我爸……他还好吗？”胡梅的声音发颤，手里还攥着张泛黄的照片，是小时候和父母的合影。
“好着呢，就是激动晕过去了，在医院躺着。”赵猛咧嘴笑，“你王大爷……哦不，王瘸子己经被抓住了，招了，当年是他杀了你妈，藏在钟表铺地窖里，现在案子破了，你妈可以安息了。”
胡梅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捂着脸蹲在地上哭，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林岚走过去，轻轻拍着她的背：“都过去了，以后有我们在。”
沈辞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摸出那枚铜钱，它己经不烫了，安安静静地躺在手心。他想起蓝秀的影子，想起那件没做完的旗袍，想起胡老头二十年的等待——有些罪恶能藏二十年，但正义不会缺席，就像这雨后的阳光，总会穿透云层，照亮每个黑暗的角落。
赵猛突然凑过来，手里拿着个刚买的肉包子：“沈哥，吃点？我请客！这案子破得够爽，就是有点费撬棍，回头得让陈默报销。”
陈默推了推眼镜：“报销可以，从你下个月的奖金里扣。”
“我操，你比我妈还抠！”赵猛跳起来，追着陈默打，两人的笑声混着胡梅的哭声，在清晨的阳光里轻轻回荡。
林岚看着他们，又看了看沈辞，嘴角露出一抹浅笑。灵案小组的五个人，就像这老街的青石板路，磕磕绊绊却紧紧相连，不管遇到多诡异的案子，多阴森的角落，只要凑在一起，就总有把黑暗撕开一道口子的勇气。
胡记钟表铺的铜铃铛还在响，像是在为迟到二十年的正义，轻轻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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